何婉嫻得意揚揚:“自然是紫心那賤人!你想,我堂堂的侯府千金,如何肯讓那野蠻人見到我的樣子?不過是讓紫心與他幾次巧遇,再讓人含蓄提到我的身份,便讓那蠻子成功誤會了。”所以,武德侯“主動”提出來讓女兒去和親,才會讓成律欣然接受,而何婉嫻這個本來連鄉君都不是的貴女,才可以一躍而被封為“錦陽郡主”,從此以後,更是大義與美貌齊名而享譽京城。
南穀波閉了閉眼睛,不知道是傷口痛的,還是別的什麽,半天才幽幽地道:“如此說來,你先前對我說的,紫心一心報恩,主動提出來代你和親,並以死相求的故事,也自然都是假的吧!”見何婉婷笑得滿臉得意,甚至笑出了眼淚來,南穀波咬了咬牙,生硬的說道:“我,我當年,竟是對你這番話,沒有絲毫懷疑!我當時隻是想,以紫心的性格,和你平時給她的恩惠,她確實是可以做出這種報恩的舉措來……,我那是,竟是當真……當真沒有懷疑過啊……”
一個丫頭,即使是自己格外中意的丫頭,也值不得他費那麽多的心神,所以,得不到隻會讓他覺得遺憾,並沒有讓他更多的掛心,也根本不會讓他去費心做什麽調查。
何婉嫻更是笑得前仰後合,乃至於又吐出來一口血,自己這副越來越單薄的殘軀,被這狠心的男人這一掌下來,估計也打毀了吧。她對自己的多年的癡情默哀幾息,然後才道:“就知道紫心當時‘以己報恩’的故事會讓你這樣的‘謙謙’君子憑添一副感動,哈哈哈!所以,即使我服藥換了容貌,你也二話沒說就抬我入府,還幫我守住這秘密,是吧!哈哈哈!”這是她平生最得意之事,卻一直沒有機會對別人說起。當時她的陪嫁綠眉綠紋,都是養在侯府莊園的家生子裏現挑出來的丫頭,她的貼身丫頭,俱都被滅了口。
南穀波緩緩睜開眼睛,聲音裏不帶任何的溫度:“其實,紫心不過是你身邊的一個丫環,即便我可以抬她為姨娘,也定然不會越過你去,這點道理,你都從來沒有想過嗎?”
何婉嫻聽到這裏,費力舉起枕頭扔過去,吼道:“憑什麽?憑什麽我要讓一個下賤的丫頭來分我的寵愛?你們男人,一個兩個都這樣,我兩個兄長每每見到紫心,都像見到肉骨頭的餓狼一般;就連我那……我那父親,也一直在等著紫心長大好收入房中!我母親說得對,這樣的賤人,生來便是狐狸精,就是為了擾人家宅的,憑什麽我還要讓她來沾我的光,讓她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她心心念念的便是讓我可以嫁給你,說什麽希望我可以永遠幸福,呸!當我不知道她打的什麽壞心思嗎?不過是想陪我一起嫁過來,好爬上你的床罷了!”
南穀波輕輕閃過枕頭,原來,紫心,可以陪何婉嫻嫁過來,便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嗎?這可憐的丫頭!她的幸福和她的追求,永遠是那樣的低微,甚至可以低微到塵埃裏。
“這賤人,以前我不過是哄她幾句,她便真以為可以陪我嫁過來,簡直就是做夢!即使沒有和親一事,我也不會讓她跟我同進世子府的大門!和親一事,不過是給了她一個機會,一個爬上枝頭變郡主的機會罷了!瞧,我對你的心上人,該有多麽的照顧?你不應該感謝我嗎?是我,是我何婉嫻,給了那丫頭一個翻身做郡主的機會!”
聽了何婉嫻幾近癲狂的話語,南穀波冷笑著看向何婉嫻:“我以前,竟是小看你了!”
何婉嫻隻覺得生無所戀,唯有將這世上她最恨的兩個人挫骨揚灰,方能解她所恨。“活該,活該你永遠也得不到那個賤人!哈哈哈!”
沒有理會她的笑不成聲,南穀波又說:“其實這事情還有蹊蹺之處,現在細想,若真是讓紫心代你嫁入柔然,成律得抱夢中佳人回歸,心存感激,未必沒有重回大順謝恩的機會,所以,這事情一但有疏漏,可是害你們侯府全家人性命的重罪。也正是因此,才會有後來成律在三國交界處,被人刺殺的事情發生吧?”
何婉嫻冷笑:“成律那種野蠻人就是那麽愚蠢,他哪裏有世子哥哥這般心思慎密!如果世子哥哥當時在場,恐怕此事當時就被戳穿了,哪有嫁禍給大寧的機會?”
“可惜了你是女兒身,你要是是男兒,這侯府還真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了!”
這樣的話,何婉嫻姑且當作誇獎,從小到大,何夫人已經無數次的這樣感慨過。
“其實小女子如此做法,也是對咱們大順國的貢獻。”畢竟成功地挑起了柔然和大寧的矛盾,大順的邊境也著實地落了幾年安生。
“就算如此,也不能掩蓋你心狠手辣的真實麵目!”南穀波蹙眉,找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靠在床邊,盡量減少些疼痛。自己確實是對紫心有些意動,但也隻限於意動,畢竟身份地位在那裏擺著,他可以收她入房,也可以沒有底限的寵愛她,但也隻限於此了。所以當年,他雖然總覺得這事情有哪裏不對,卻從未想過要去深究。
何婉嫻輕歎一聲,自己為了這事情做了如此大的犧牲,以為終於可以修得正果,誰料兜兜轉轉三兩年,紫心不僅在那場凶殺中勝利大逃亡,還搖身一變為雪見,竟又成功逆襲得已嫁人生子,而自己,機關算盡,卻要為此付出卿卿性命,不能不說,因果報應果然不爽。
“既然她擋了我的路,我自然要除去她,這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何婉嫻冷冷的說,“以前對她表麵上的好,隻是做給世子哥哥你看的。”其實何夫人及兩位嫂嫂對紫心的毒打與謾罵,背後都有她的影子在裏麵。
不過是讓那丫頭做了她嫁入世子府的跳板罷了,誰知道那丫頭竟然動了真心,那就不能怪自己對她動了殺機。
如果當年沒有武德侯府的禁忌一案,如果沒有當年的被迫和親一事,如果自己當年真的可以成功嫁與世子做正妃,那麽紫心也早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一定會讓她賣入青樓,做一個人人可上的最低賤的婊子!
這樣想著往事,何婉嫻已是慢慢寒意上湧,她知道自己受了南穀波這樣拚命的一擊,恐怕心肺都已受傷,即使那個神醫當真可以起死回生,想來南穀波也是不會同意的吧,嗬嗬,看,她究竟在想些什麽有的沒的,她現在應該盼望,黃泉路上,要有南穀波相伴,這樣的人生,才算是另類的圓滿吧。
南穀波傷痛難當,心裏更是惱怒不平,這輩子都是他在算計旁人,什麽事情都在他的掌握當中,沒想到今日卻陰溝裏翻船在這個賤人的手上,他哪裏甘心?所以,他拿出來一個最溫柔的微笑對著何婉嫻:“愛妃呀,可能你不知道,那紫心,早被我帶回了世子府,宜心小築也終於等到了雪姨娘的回歸,可能以後還會變為雪側妃,不知道這樣的消息,你可高興?”
何婉嫻費力直起身子,瞪大雙目:“不可能!那雪見已嫁為商人,還懷了孩子,你絕對不會替他人養孩子的。”她輕咳幾聲,又緩緩地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讓她流了產,然後讓那商人休了她,才扮出一副好人的樣子,把她帶回來的吧。”
她說的這個版本,其實也是南穀波最開始的想法,也是去年新年後他便要開始著手辦的事情,誰承想,因為何婉嫻的插手,反倒讓雪見回了安寧呢?這樣一來,他倒得重新安排計劃了,但一來雪見身邊的徐從安本是出了名的禦醫,二來那商人的防衛工作做得也比較周到,更是不好下手了。
於是他勉強站起身來,先是低低說了一句:“愛妃,你受了如此這麽多的折磨,怎麽能夠輕易就被不知名的鄉下郎中醫好?”聲音溫婉,但語氣裏自然沒有絲毫的暖意。
“你……,世子哥哥,你這是要對我下手嗎?”何婉嫻假裝鎮定,但聲音輕顫,到底還是害怕了。是啊,又有誰是不怕死的?更何況,她才剛剛自死中複活,難道這次,真的就結束了嗎?
南穀波也不再假作糊塗,點點頭:“好教你這毒婦知道,紫心,早被我接進府來,如今,便住在那宜心小築裏。現在,你可以放心的去了,我們今後的快樂生活,你就無需費心了……”
“我不信,不……信……”她雖然手腳已可以活動,但本來身子就虛弱,又躺了如此之久,剛剛南穀波那一掌雖然沒有直接要了她的命,但也足矣讓她五髒移位,如今眼見南穀波拿了被子過來捂她,她心生不甘,兀自掙紮著。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誰是可以與我比肩而立的,不管是你,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