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仙

章一一五 善惡行止,世間眾生平等

看著這對旁若無人的妖孽,男子所說的這句話,飄蕩在漫天風雨之中,不知為何,雲天風全身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哼!邪魔外道,蠱惑人心!”天藥子冷冷看了眼前男女一眼,冷笑道。

“嗉——”

此時,隻聽得天邊傳來破空之聲,在這狂風怒雨之間,一道五光十色的霞光,由遠近及,疾速而至。

片刻之後,一艏通體仿若白玉雕成一般,在這天昏地暗之下,通體散發著柔和的光澤的七彩巨舟,出現在眾人眼前,船首那個冰藍色的仿佛由玄冰砌成的雕像之上,精雕著片片浮雲,雲中橫插著一把玄冰神劍,劍柄中心,鑲嵌著一顆猶如龍眼一般的琉璃寶珠,仿佛傲然矗立在天際之中一般,而船身之上也鑲嵌著各色靈石,那些五光十色的霞光便是這些靈石發出的。

這,冰嵐雲閣的七彩玲瓏舟!

天藥子心中頓時一驚,難道冰嵐雲閣的人也想來爭奪這雷靈珠?難道除了自己,玄門中也有人知道這雷靈獸的蹤跡?

就在天藥子驚疑之間,這七彩玲瓏舟突然化作一道神光,消失在風雨瀟瀟之間,而一個月白色麻衣,稍顯襤褸之色的少年,不紮不束,衣袂飄飄,長發在風吹雨打中蕩拂,襯托著挺拔的身影,從半空中飄然落到地上。

天藥子看著眼前少年,雙眼微眯,沉聲道:“閣下豈是冰嵐雲閣之人,所為何來?”

先前這雷山鬥法,乃至男女破鼎而出,少年早在疾飛之中看的真切,此刻聽到天藥子此言,少年先是一怔,隨即輕然笑道:

“蜀山,林辰,見過前輩。”

“蜀山!?”

天藥子失聲叫道,這突如其來的少年,竟是蜀山中人?但他怎麽會有冰嵐雲閣的法器的?對於七彩玲瓏舟,天藥子自是知道,即便在那神秘的冰嵐雲閣中,這種巧奪天工,極難煉製的大型飛行法器,也不過寥寥數艏,怎麽可能給予外人?這少年神采奕奕,淩壓迫人,深邃的黑色瞳仁中卻是透出一股仿若看透世間滄桑的明悟與洞徹,仿佛這個年輕的身軀中裝著一個極為成熟滄桑的靈魂一樣。

突然的,天藥子心中霍然驚寐,想起方才那陣龍吟奔飛一般的浩蕩長嘯之聲。

“是他!此子是那個悟道之人!”

天藥子暗暗心驚,雖然自己早已猜到三分,如今真正看到本人,心中卻還是忍不住驚豔無比,這個少年竟然有著金丹大道舍道期的道行!天藥子心中微微苦澀,蜀山!又是蜀山!蜀山出了一個被修仙界譽為新一代天驕的凰冰璃,如今居然還有一個名不經傳,卻不遜色於她的弟子,而我昆侖呢?卻隻有一個慕容龍幽能與之相比,這年輕的一輩,看來是蜀山的天下啊!

想到這裏,天藥子眼角掃過身旁愛徒,輕歎一聲。

思索至此,天藥子突然神色一冷,道:“你還沒回答老夫,所為何來?”

林辰看著那對男女,同樣的,他們也在打量著自己,神色平靜,卻帶上幾分疑惑,林辰向他們點點頭,接著道:“這兩人與我蜀山有所羈絆,還請前輩開恩,放過他們。”

天藥子聞言,頓時冷笑一聲,道:“你可是打算把他們抓起,關到鎖妖塔中,為本派集聚功德!?”

林辰微微一怔,他知道玄門之中,素有功德升仙一說,而且這個說法,最早便是源於昆侖,昆侖中人認為斬妖除魔、護佑世間,便是功德無量,聚集功德愈多,便越容易升仙得道,天下修仙,始自昆侖,由此可見昆侖對修仙界的影響是何其之大,是以玄門之中大多宗門也是認同這功德升仙的說法,這一點,即便是蜀山,也是如此,而且蜀山做到比昆侖更絕,蜀山鎖妖塔凶名,讓天下群妖聞風喪膽,絕非虛言。

看到林辰不說話,天藥子便愈加肯定了心中想法,看來這個年輕人也不過是想為宗門立功,為自己揚名,這兩隻不出世的妖孽,足以讓他名動玄門,年輕人啊,果然還是年少輕狂。

然而,無人得知,那深思中少年卻是輕輕搖頭自歎,徒增殺戮,到底是功德,還是惡念?

一道白熾的閃電,夾著轟然雷鳴劃破長空,一閃而滅,天藥子心中一凜,在這閃電霍然映亮的一瞬間,他看的真切,那個少年昂首看天,仿佛眼前雲淡風輕,隻看的他淡然笑道:“前輩想錯了,若非要個說法,那小子隻能說這兩人與我相識之人有所淵源,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坐視不理。”

這是,一直冷眼旁觀的雲天風,終於忍不住喝道:“這麽說,你是打算助妖為虐了!你身為蜀山中人,玄門正宗,你可知罪!”

天藥子眉頭一皺,嘴角輕動,卻是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眼前少年。

林辰看著這個正氣凜然的年輕人,搖了搖頭,心中暗歎,比起慕容龍幽,他差太遠了,林辰看著他,平靜的,淡淡的說道:“天地以萬物為芻狗,眾生平等,善惡行止,本無人界、妖界之分,妖不為惡,為何殺之?反之你們起於貪念,屠戮生靈,與邪魔何異?”

這個蜀山忘塵峰的大弟子,對那些個人妖之分、異類之論,本來就是不以為然,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有些深惡痛絕,此刻說出一直以來深藏在自己心中的想法來,隻覺一種痛快淋漓的感覺,油然而生,這還當真是不吐不快啊,少年心中自嘲一聲。

雲天風頓時口中一呐,他出身昆侖,自幼便深受玄門“代天授命”、“依天命”觀念的熏陶,如今驟然聽得林辰此言,有心反對,卻是一時啞口無言,轉念間心中卻是不由自主地想道:“這說法兒,卻是前所未聞……不過,似乎也是無從反駁啊!”

天藥子頓時臉色一青,活到他這個歲數,玄門正道之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豈會因林辰一言片語便能動搖,在他心中,除妖之事,乃正道中人義不容辭之事,哪裏有什麽善惡一說,此刻驟然聽得林辰此言,他反而成為少年口中的邪魔,更是動搖了愛徒的道心,頓時勃然大怒:“一派胡言,妖言惑眾!妖族禍世間、害人不淺,你還敢口出狂言,看來你已陷入魔障之中,老夫今日便替我玄門正道清理門戶!”

天藥子身為昆侖堂堂一宮之主,地位崇高,萬人敬仰,一開始看到少年之時,隻有驚豔,卻無歹念,如今卻是忍不住起了殺心,這個少年,他日不除,必當是玄門正道的一大禍害,而且他心中亦有想法,此刻殺了他,蜀山也無言以對,因為天下玄門,皆與妖為敵,這個少年落了口實,即便是蜀山也保不住他,而且蜀山少了一個驚豔之才,對昆侖來說,似乎不是什麽壞事啊,這豈非一舉兩得,兩全其美之事?

頓時,青光如許,從老道袖子中飛出,竟是蓋過了那九龍神火鼎那無處不在的熾熱紅光,如大山橫下,向這林辰排空而來。

林辰心中一凜,卻是毫無懼色,他早便感覺到這個昆侖紫翠宮宮主不過人道期初成的道行,比之當日的冰河,還遜色的多,自己身俱諸多真法,先前在無名絕頂悟道,太始道力初成,雖還是金丹的修為,對上人道期的強者,卻是有一戰之力。

隻是可惜紫宵銀月已毀,自己手中沒有禦敵法寶,看著這道青光疾來,林辰還是不敢已肉身迎上,畢竟,這是一道本命劍元啊!這個老道,赫然是一個劍修者,如今修仙界玄門之中,劍修者居多,他們丹道期本命法寶,便稱作“本命劍罡”,渡雷劫成人道期後,本命劍罡更是吸收雷氣,晉升為“本命劍元”,若是修仙者的本命法寶是上品靈寶,更有可能因吸收雷霆之氣而進階為靈虛仙寶。

天藥子這道本命劍元來勢洶湧,那些青光,赫然是一種青色的火焰,在勁風之中,聚而不散,熾烈無比,瞬息之後,林辰的身軀,被這道青色神光一穿而過。

然而,天藥子卻笑不出來,雙眼瞳孔猛的一縮,沒有血肉橫飛的景象,少年那長身玉立的身影,漸漸消散在眼前,這是殘影!

縮地成寸!?他竟然會縮地成寸的神通!?

天藥子心中大驚,這可是他也未曾領悟到的神通啊!不是說隻有人道期方能領悟麽?

“師父,上麵!”隻聽雲天風一陣驚呼,天藥子心神一震,少年的身影,不知何時,立在自己的上空之上,“疾!”天藥子臉色凝重起來,口中短誦一聲,本命劍元騰起的青焰大盛,在半空中轉頭,再次向少年疾速飛去。

這次劍元速度顯然更加之快,一旁的雲天風幾乎不能捉摸到師父那把靈虛仙劍「青陽」的劍影,隻是,更讓他震驚的是,那蜀山弟子的速度更快!快到青陽仙劍根本反應不過來,半空之上,出現了無數個身影,青陽仙劍一一穿過,那些身影卻是慢慢消散在風雨之中。

突然的,青陽仙劍化作一道神光,落到天藥子的手中,那古樸的劍身輕輕震顫,發出不甘的劍鳴之音,老道臉色鐵青,一臉猙獰,一字一句,沉聲道:“縮——地——成——寸?”

此刻,便是天藥子再不敢置信,也不得不震驚興歎,難怪這個少年有恃無恐,要知道,通曉這縮地成寸神通者,在鬥法之時已是立於不敗之地,除非對方同樣會縮地成寸,否則根本沒法捉摸到對手的身影。

修仙者以法術法寶對敵,都是以神識鎖定對方方位,彈指即至,對方也可以釋放法術法寶對敵,但絕少會落空,而對上通曉這縮地成寸神通者,所有法術在對方融入天地的那個瞬間便失去感應,一擊落空,那這法還怎麽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