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那群正道弟子中還真有個很不錯的年輕人呢。”停了片刻,招搖無道忽然大有深意地說來一句,末了嘴邊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青鸞身子一震,向他看去,招搖無道卻似乎沒注意到她的目光。
日漸東升,初陽柔光落到他肩膀上,映亮了他身邊飄渺的雲霧之氣,這般看去,隱隱便如祥瑞之氣一般,烘托著這個男子,青鸞收回了目光,默立一旁,似乎想起了什麽,仿佛微微低了低頭,隱約歎了口氣。
窮奇和幽嬋也是怔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窮奇心中一動,忍不住道:“宗主說的是蜀山那個小子?”十萬大山中所發生的一切,他們以法術遠遠觀望著,對過中真切其實也不甚了解,隻是那個年輕人最後與巫帝相拚的一幕,那無法形容的一劍,實是大大令他震駭,無法置信,他甚至可以斷言,那一劍的境界甚至超出了世間劍道的極致,連這十萬大山一直束縛著巫帝的神禁也被其斬斷,那是怎樣的驚世駭俗的一劍?
招搖無道點了點頭,隨意笑道:“沒想到他竟然成長到這個地步,這才過了多少年,實在不得了。”
窮奇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麽多年來,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招搖無道如此評論一個人,但聽他這話,不由得有些愕然道:“宗主以前見過那小子麽?”
招搖無道微笑了一下,卻不回答於他這個問題,倒是一片的幽嬋笑道:“二哥,這小兄弟相信你也早已聽聞,便是數年前傳的紛紛揚揚,那個離經叛道的正道弟子。”
窮奇一怔,隨即臉上動容道:“他便是那個為了我族中人被昆侖問罪,後被蜀山刑法的年輕人?”
幽嬋點了點頭,道:“本來我也不相信有人能從蜀山萬劍穿心之刑下活了下來,但看到他那神似燕驚塵的一劍,我便確信是他無疑,他本是燕驚塵的親傳弟子,也不知燕驚塵到底做了什麽,令那小子修為驟然暴增到那個可怖的地步,否則他年紀輕輕,就算道行再高,也是斷不可能有那樣的劍意的。”
窮奇眼中現出一絲恍然之色,之前對先生所說的那番話,那一直壓在心頭的疑惑也總算解了開來,若說那一劍是燕驚塵授意所為,那一切都能說得過去,想到那年輕人的事,忽有一絲莫名的感觸,他陰沉的臉上,也不禁柔和了幾分,道:“自古玄門與我蠻荒勢不兩立,這小子行事確實出人所料。”
說著,他心中一動,道:“這小子被逐出蜀山,想必此後也不為正道所容,他年紀輕輕,一身道行便如此精湛絕倫,這等人才,將來必定不是池中之物,我們何不把此人留為己用?”
沒想這話才出,卻見得青鸞搖了搖頭,淡淡道:“不可能的。”
窮奇皺了皺眉,反問道:“為什麽?”
青鸞微微抬頭,一雙清亮的眸子透過輕紗直望遠處,道:“他性子倔強,道心堅定,絕非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否則燕驚塵也不會看上他,要他入我們聖宗,以他那份倔強性子,隻怕是不可能的。”
窮奇驚異地看了她一眼,道:“七妹似乎對這個年輕人甚是了解?”
青鸞嘴角動了一下,低歎一聲,卻是沒有說話。
倒是這時,忽見招搖無道微微一笑,道:“他修得一身浩然氣,手中卻拿著曠古未有的大凶法寶,但看他樣子,居然還能操縱自如,似無影響,也不知他有過什麽奇遇,我真是越來越好奇,這個年輕人,日後會變成怎樣的人,且讓我等拭目以待吧。”
窮奇三人都怔了一下,似乎都想起了那把劍煞氣衝天的一幕,不知怎麽,心中竟忽有一陣莫名寒意,說不出話來。
※※※
這一場持續數年的浩劫,驟起之時突如其來,結束時也毫無預兆,自當日邪靈大軍忽然化為飛灰後,正道大振之下,再不留餘力,剩下的那些妖獸精怪在玄門各派同心協力之下紛紛潰退,不足半月,這些苟延殘喘的妖物,很快就消聲匿跡,不是被正道弟子所誅除,就是逃回十萬大山窮山惡水之地再度蟄伏下來,期待著下一次重見天日的時機,隻是,還有下次麽?
浩劫是從那一年的秋冬時分結束的,千百年後,世間人對那一段曾經苦難後享受久違和平的日子,依然記得很清楚,這一場災難席卷天下,生靈塗炭,幸得玄門四大正宗為首之諸門派與之抗衡,幾經波折血戰,終於消弭大劫,還神州中土大地以安定平和,許多逃難離鄉的百姓,得知妖潮盡退的消息,歡呼激動之餘,開始緩緩返鄉,一度無限荒涼的南方大地上,也慢慢開始有了人氣,同時天下正道的人氣,尤其是四大正宗的名望,在世間更是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鼎盛時期,此福禍相依,也是諸正道人士始料未及之事。
經此一役,玄門正道雖然元氣大傷,但卻廣為世人傳誦,世人對修仙修行之事,在見識到諸多修真煉道之士,以區區凡人之身,掌握強橫力量,借助各般秘寶法器之力,竟可震天撼地,有雷霆之威,幾乎都到了一個幾乎瘋狂追求的地步,許多宗門流派都借此人間修行熱潮快速崛起,擴張勢力,與此同時,天下各地亦有不少神秘宗派悄然而起,偶現人間,卻實力驚人,令人刮目相看,修行界的局勢,似乎也到了不複平靜的時候,各方門派,都感受到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當然,這自是後話了,容後再說。
……
離正道上下傾力反攻擊潰妖潮的那一天,已過了一月有餘,南方之地,也漸漸安寧下來,然而南疆地界,卻依然荒無人煙,一派淒涼景色,偶爾少許偏僻地方,仍不時有怪物害人的傳聞傳出,這一度亂世之中,人命如螻蟻,誰管得了誰,每日每夜,有多少地方上演著一幕幕生離死別,又有誰知!
原來居住南疆的中土百姓,可謂對這場災劫驚魂未定,聽到某些似真還假的謠傳,哪裏再敢踏足這個是非沉淪之地,除了那些土生土長的蠻族人士,也幾乎見不到外人了,羅浮山脈以後,偌大的南疆地界,到處見到的都是慘不忍睹的荒涼景象,殘垣斷壁,屍骸遍野,敗落城鎮,百村無人,越往十萬大山方向,這般慘烈景象就越是嚴重,要恢複昔日山清水秀欣欣向榮的氣象,也不知需要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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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浮山門,梵音寺。
隨著這場浩劫的慢慢停息,正道各方也紛紛偃旗息鼓,但仍有不少門派人士停留在梵音寺中,屏息觀望,打著什麽心思,也就隻有他們自己心知了。
當日冰嵐雲閣兩首七彩玲瓏舟破雲而歸,可謂最為激動人心的一刻,看到自己門下弟子雖有傷卻安然無恙,一個個身經百戰,氣度沉穩,便是蜀山、昆侖那些高人,也不禁老來欣慰,雙眼微紅,在各方各派年輕弟子中,這群同道師兄更如英雄一般的存在,隻是讓人驚異的是,這群凱旋而歸之人,卻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反而一個個臉色沉重,似是心事重重,也有人注意到,似乎這群早已聲明顯赫的年輕弟子,對其中一個別生麵孔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頗為著緊,尤其是蜀山的人,隻是這事對興奮歡呼的人們來說,卻很快就被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