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深深吸了口氣,道:“具體真切,我也不大了解,隻是這事確是千真萬確無疑。”說到這裏,他不禁苦笑了一下,道:“聽弟子傳來的消息來說,九尾一回來就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她的雷霆之怒,各族的人可都是一陣驚慌,唯恐九尾的怒火燒到他們身上。”
“誰讓那些人妄圖占了狐禪門的山門?”青鸞冷哼一聲,她亦知道蠻荒中很多門派的人覬覦著狐岐山這個難得的鍾靈之地,但有她們這幾個昔日姐妹的照料,那些門派倒也不敢亂動心思,但對那些獨行獨往無所牽掛的散修中人來說,卻沒有什麽顧慮,對此她們也是感到無奈,就算她們出手,過一段時日那些無拘無束的人還會卷土重來,狐禪門早已沒有當年九尾在時候的威嚴,占著這樣一塊修行福地,誰沒有幾分心思?
看到招搖無道若有所思的樣子,窮奇不心中一動,禁低聲道:“宗主,這事回去後,該如何處理?”他並不同青鸞兩人那般跟九尾交情莫逆,甚至他對九尾一直也心存幾分忌憚,蠻荒八祖,九尾為首,這並非虛言,單論修行道行而言,除了眼前這個男子,蠻荒中也不知還有誰能及得上那個女子,若九尾不肯罷休,那蠻荒可真要動亂了。
沒想招搖無道聽到他這話,卻是搖了搖頭,道:“這有什麽好說的,讓她出一口氣不就完了,誰讓那些人打主意打到她眼皮底下。”
說著,他深深看了窮奇一眼,微微一笑。
“再說,要論輩分,連我也不知九尾到底修行了多少年,她活了那麽久,豈是沒有分寸的人,惹到她頭上,那也是活該,嘿,九尾的時代,難道這麽快就讓人忘記了麽?”
身後三人臉色微微一變,竟忽有種驚心動魄之感,就像封塵已久的曆史,不經意間被人掀開了一角,那股沉重感撲麵而來。
一千年五百多年前,九尾渡天狐之劫,誰都以為她不可能挨過九霄天劫,當時蠻荒各方各族,甚至正道那些不出世的老家夥都覬覦著她的那顆內丹,結果卻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她非但沒有魂飛魄散,還從九天神霄雷中成就九尾天狐之身,繼而一怒之下,還差點以一己之力橫掃天下,從此成為世間談之色變的存在,什麽妖狐亂世一說,也是從那個時候流傳開去的。
這段早已被埋沒的過往,此刻不禁悄然湧上他們的心頭,當時正是蠻荒鼎盛之時,各方風雲輩出,除了窮奇早已是聖宗中的老人,幽嬋也隻是眾多後進一輩中略有名氣的人物,甚至青鸞還沒有出現在蠻荒中,那時自然也沒有所謂的蠻荒八祖之說,可想而知,在那個動蕩時代中便令全荒上下乃至整個天下都震駭不已的九尾天狐,是何等絕世風華的角色。
一時間三人神色各異,窮奇也隻搖頭無語,連招搖無道也忌那個女子三分,此刻想再多也是徒然,不過九尾一回來,狐禪門的崛起看來也隻是時間問題,要頭痛,讓各門各族那些老家夥去頭痛吧,窮奇暗忖著,心下更多的卻是對九尾如此神通廣大能從蜀山鎖妖塔中逃出來卻是感到不可思議,同時不免有一絲莫名期待和激動,他多年苦修,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與他再決高下,可從當年玄門妖門大戰之後,那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卻是從此再無消息,傳聞都說他為九尾入魔,被蜀山刑罰身死道消……可如今九尾卻是活了下來,那個人呢?
窮奇抬頭向雲天中望了一眼,天高雲深,正道那撥人的法寶光影幾乎都已經看不到了,而滿天的雲霞,此刻幾乎也都被初升的日光映得更亮了。
也不知為何,他長出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寂寞的迷惘感,突然間一直深恨的對手就這麽沒了,那感覺很不舒服。
沉默了好一會,幽嬋忽然皺眉,像想起了什麽,冷笑道:“倒是沒想到鬼煞竟跟巫族有如此深的淵源,連我們也瞞了過去,難怪他一身鬼道如此厲害,他跟冰嵐雲閣的高人拚了一場,又身受蜀山那女孩的神劍馭雷奇咒,你們說,他這次還能如當年那般僥幸麽?”
窮奇和青鸞怔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知道幽嬋說的是當年鬼煞為煉祭那尊古幡不惜在中土犯下滔天殺孽,後被正道高人天河散人引落天雷伏誅一事,當時整個修行界中,不論正道還是蠻荒,也認為鬼煞被天誅了,卻是沒想到他竟不知用什麽方法逃過一劫,蟄伏了數百年又出現在蠻荒中,道行更深,神出鬼沒,而他本人也因此被好事者列入了蠻荒妖祖之名。
“鬼煞這人雖不是和我們一路,但一身鬼道神通,詭異絕倫,決不可小覦。”窮奇皺了皺眉,沉吟了片刻,慢慢說道,言下之意,卻是連他也說不準。
青鸞倒是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他是死是活,也與我們無關。”
幽嬋搖了搖頭,話雖如此,但鬼煞竟能以巫法控製巫帝的邪靈大軍,這就不得不令他們不防,要知道,那些本不該存在世間的異物,可是不管你是什麽人,隻為殺虐而生,過去六千年前,巫帝也曾複活過一次,那場劫難幾乎禍及了整個天下,非但正道大損,就連蠻荒的上一代主人,也因此隕落,整個修行界的進程,幾乎足足倒退千年,那也是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正邪雙方聯手而戰,雖然那一段驚心動魄的過往,早已湮沒在歲月的洪流中,而今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但他們幾人身為聖宗護法使者,卻是從宗內古卷寥寥記述中知道過這段禁忌之事。
隻是青鸞性子淡漠,除了公主的事,似乎也甚少見她對別的事上過心,幽嬋也不多說什麽,她知道窮奇肯定會對這事多加留意,隻是看招搖無道平靜自若的神情,卻似乎對鬼煞一事並不在意,或許說,這個世間,能真正讓他動容的事實在太少了,這麽多年來,這個男子,又在意過誰?
一念及此,也不知想起了些什麽,她眼中忽然閃過一抹複雜幽怨的神色,招搖無道似乎感到她的目光,看了過來,幽嬋身子微顫,很快就平靜下來。
招搖無道朝她微微一笑,隨即轉頭對青鸞道:“對了青鸞,瑤兒她們人呢?”
青鸞聽到他這話,卻是露出一絲苦笑,搖頭道:“當日在羅陽,一不留神她和晨曦就不知跑哪去了,如今她修行大進,晨曦又有一身古靈精怪的本事,刻意要避過我,一時半刻我也找不出她們來,更何況公主手上還有宗主為她煉製的法寶。”
說到最後,青鸞幽幽一歎,隱隱間不禁露出了一絲不滿之意,若沒有招搖無道重新為她煉製的那件「千幻琉璃」奇異法寶,她也不至於老是失去汐瑤兩人的行蹤,不過想到那件奇異法寶能隱匿一切氣息,連她也發覺不了,料想正道那些人也不會輕易發現她倆的身份,她才稍稍放下心來。
招搖無道看著她患得患失的神情,不由得失笑搖頭,道:“瑤兒她也不是孩子了,青鸞你也太寵她了吧。”
青鸞微怔了一下,末了微微苦笑,說的也是,汐瑤也不是當年那個一直跟著她身邊寸步不離的小女孩。
她微微歎了口氣,眼光中盡是柔和,感歎莫名,低聲道:“一轉眼,她也長大了,連歡喜的人也有了……”話到最後,聲微無息,隻有她一人聽到。
幽嬋見她這悵然若失的神情,不禁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青鸞回過神來,仿佛感受到肩膀那裏傳來著幾分暖意,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