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陣通天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若空追悔

雨前居是李若空在虛清宮的住所。

他從界源回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裏麵,連著三天都沒有見人。一方麵固然是沈嫣心傷透了他的心,更多的還是對將來的恐懼。

曾幾何時起,人見人愛的李少宮主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他做過了什麽?又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其他人的錯誤必須由他來承擔?僅僅因為他是虛清宮的少主嗎?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父親的話他以前隻當個笑話,現在終於體會到了其中的真諦,可惜已經晚了。李苦茶在這次劫難麵前也是無能為力,更何況他一個長期生活在父輩羽翼下的雛鷹。如果是女子,還能用來聯姻,又有誰會腦子壞了要一個後台風雨飄搖的上門女婿。

李若空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尚官睿被陰陽老魔帶走時那不甘的眼神,當時自己居高臨下,表情漠然,仿佛能掌控世間的一切。

而現在呢,峰回路轉。人家混的風生水起,朋友遍天下,要多滋潤有多滋潤。虛清宮卻一再的衰落,曾經身份顯赫的李少宮主就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這簡直像一場噩夢,永遠沒有醒來的那一刻。

難道真的沒有救了嗎?不,有!一定還有!全界會武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李若空黯淡無光的眼神驟然點亮。

他知道自己的優勢,就是在年青一代弟子中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其餘勢力之所以對虛清宮窮追猛打,絲毫不留情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各門派現在都是老一輩掌權。他們都是活成精了的人物,心早已被歲月磨練的堅韌異常,曉得怎麽做才是對門派最有利的,虛清宮麵對他們毫無勝算。

而全界會武之後就不一樣了。

世人都知道每一屆全界比武是門派新老一輩權利交接和勢力重新洗牌的過程。虛清宮隻要熬過去,就會有所轉機。

到那時,剛換新血的各勢力都忙著鞏固自己的地位,勢必會減輕對虛清宮的壓榨。

而那些還沒經過磨練的年輕掌權者哪裏是自己的對手,隻要稍加挑撥拉攏,七大聯合之局立解。想到這,李若空激動的在房間裏踱著步子,連父親李苦茶進來都沒有發現,險些撞個滿懷。

李苦茶嗔怪道:“你這孩子,還是那麽冒冒失失。”

“父親……”李若空看到父親已經全白了的頭發,鼻子一酸。他知道父親為了虛清宮這艘搖搖欲墜的大船,幾乎操碎了心。對外一再的忍讓,不惜背上欺師忘祖的惡名,才減輕了門派麵臨的壓力。

可他知道,父親的清名算是毀了。哪怕虛清宮捱過這道坎,也不可能繼續任宮主之位,姓李的不止他們一脈。那群鼠目寸光的家夥才不在乎虛清宮這艘巨船會不會沉呢,沉了更好,省的找借口另起爐灶。

七大之首的虛清宮就是毀在了這些人身上。

李苦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若空啊,不要氣餒。我們虛清宮曆史上比這還惡劣的境遇都有過,不是也挺過來了。”

“父親,您不要安慰我。孩兒記得是挺過來了,可惜還是改名成了虛清宮。”李若空苦笑道。

李苦茶麵色一僵,隨即重重歎了口氣。

李若空說的沒錯,虛清宮數萬年的曆史是有水分的。在八千多年前,根本沒有虛清宮和碎玉宮這麽一說,隻有一個龐然大物—玉碎清虛門。當時的玉碎清虛門可以說是明霄界的巨擎,它與另外兩個門派刀劍閣和禪音寺三分天下。

玉碎清虛門同樣遭到另外兩大門派的聯手打壓,當時的情況比這還慘,至少現在的虛清門還有些中小勢力的盟友。

那場爭鬥持續了五百多年。

眼見三大門派都到了強弩之末,任何勢力加入都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被驅逐到明霄界的閑雲小築恰好出現。

放在平時,像這種外來戶都會引起全界勢力的共同排斥,而內耗嚴重的三大門派已經沒有了選擇。當時的玉碎清虛門掌門李漢韻到底是一代梟雄,通過聯姻的方式拉攏了閑雲小築,展開絕地反擊。戰爭異常的慘烈,很多無辜小門派都被卷入戰火,幾十支精英戰團全軍覆沒,明霄界元氣大傷。

結果是李漢韻戰死,玉碎清虛門一分為二,他的兒子建立的虛清宮和女婿建立的碎玉宮。

其他兩大門派的結局同樣沒好到哪去。

刀劍閣分裂為劍堂和刀堂,而劍堂後來又被刀堂打敗,遷移到東淩附近,更名為萬劍山。

禪音寺最慘,一分再分,最後也不知道正統血脈跑到哪去了,直接導致明霄界禪修勢弱,現在的玉台庵能繼承當初禪音寺的十之一二就很不錯了。

正一門倒是撿了個大便宜,本來隻是一個二流門派,通過消化吸收三大門派分離出來的零散勢力,漸漸發展到今天的規模,躋身七大之列,算是厚積薄發的典型。

閑雲小築還是老樣子,他們本來就參戰晚,即使參加了決戰也未傷及筋骨,經過休養漸漸恢複過來,並在明霄界紮下了根。

七大壟斷的格局就此成形。

總之,七大門派間的恩怨糾葛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類似於戰國七雄。虛清宮就好比那秦國,可惜沒發展到巔峰就被其他六國給輪了。

李若空擔心的是,現在的虛清宮還經得起一次分裂嗎?之後恐怕連二流門派都不如了吧。他決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便向父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苦茶聽完欣慰的看著他,感慨道:“空兒終於長大了。”

李若空低頭澀聲道:“孩兒慚愧!”

“你所說的也未嚐不是個破解之法,隻是條件比較苛刻。”李苦茶斟酌半晌,笑道。

李若空躬身,虛心請教:“還望父親指點。”

“為父問你,比之閑雲小築的魏驚鴻如何?”李苦茶拉過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笑眯眯地問。

“孩兒不如也。”他自負歸自負,卻沒到狂妄的程度,知道自己那點斤兩在明霄界最傑出的弟子麵前實在不夠看,這點早在界源的時候就領教過了。

“比之萬劍山的簡東如何?”李苦茶笑意更甚。

李若空沉吟了片刻,猶豫道:“伯仲之間吧,我們五年前交過手,他一招敗北後一直在閉關。”

李苦茶笑著搖了搖頭:“你也知道過去了五年,人家時刻再修煉,而你呢?”

聽到父親的詰問,李若空羞愧難當,他少年得誌,這幾年一直和沈嫣心膩在一起,確實沒怎麽用功,現在能不能打過劍瘋子簡東還真很難說。

見父親笑的越來越高深莫測,他實在忍不住道:“父親,您就直說吧。我這些年確實沒怎麽關注這方麵,孤陋寡聞得很。”

李苦茶笑意漸漸收斂,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若空啊,不是為父打擊你,現在的明霄已經不是你當年一枝獨秀的舞台了。除了本來就望塵莫及的魏驚鴻,湧現出來不少天才。”

“天才?哼,世上最不缺少這種人。”李若空一臉的不屑,他當初就是踩著無數所謂天才的頭銜一舉成名,也難怪會輕視。

李苦茶失望道:“你如果持這種觀點去比試,就危險了。”

“此話怎講?”李若空嚴肅了起來,他知道父親向來不做漲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蠢事,父子倆骨子裏都驚人的相似。

“魏驚鴻我就不說了。簡東閉了三劍死關,並在一個月前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玉台庵的妍清淑習得禪音寺遺寶—六字真言殘卷。刀堂雷昊從界源回去之後就接受了陰刀堂堂主的灌頂。還記得我們祖上遺失的不破真隱錄第二章嗎,原來落在了正一門手裏,更不幸的是,嶽琨竟然全部掌握了……”

李若空越聽越心驚,他和閑雲小築聶青霓很熟,和正一門的伍道子也認識,同刀堂的樓萬裏和萬劍山的連遠峰都有交情,都是各大門派享譽在外的年輕實權派人物。可父親提到的那些人,他大部分連聽都沒聽說過,聽話裏的意思,好像是各門派雪藏的秘密武器。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實在太恐怖了。

李苦茶接下來的話徹底打消了他的僥幸心理:“空兒,為父恨啊!不但是你,連為父也放鬆了警惕,其他六大門派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打我們虛清宮的主意。尤其你那個未婚妻,平時看來很單純的女娃,城府竟然比老家夥都深,為父到現在都沒有看透。哈哈,真應了那句老話,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呐。”笑到最後,他的話意裏充滿了悲涼。

李若空心中絞痛,到現在他才明白過來,別人都在臥薪嚐膽快速攀登,隻有他在原地踏步不前,一個又一個競爭對手超越了自己,他連著好幾年所做的都是坐在井底裏望天。

由此看來,他被甩的不冤啊。要不是如此,估計自己要睡死在夢裏了。

抹去一頭的冷汗,李若空撲通跪倒在地,抱著父親的大腿悲泣道:“我要變強!我要變強!”

李苦茶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雙目微闔,嘴角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