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雲別院。
白天還在擂台上鋒芒畢露的沈赫此時正靜靜跪伏在地上,一臉的木然。
他的對麵,沈嫣心斜臥在座榻上品茗,兩人就這樣一跪一坐,相視無言。
良久,沈嫣心才隨意將茶盞放到一邊,淡淡道:“沈赫,你這是什麽意思?”
沈赫嘶啞著聲音道:“任務失敗,請少宮主責罰。”
沈嫣心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寒聲道:“這是你的真實想法?”
沈赫避開她的目光:“屬下不敢有絲毫異議,但憑處置。”
撲哧,沈嫣心忽然笑了,如百花盛放,饒是沈赫這種心誌堅定之人也出現一刹那恍惚。她輕笑著搖了搖頭:“沈赫,說實話你今天的表現我很滿意。”
沈赫怔住了。
沈嫣心淺笑嫣然:“怎麽?不理解?”
“還望少宮主解惑?”沈赫虛心請教。不恃才傲物,謙虛矜持,這一品質最令沈嫣心感到滿意,碎玉宮有如此能人,真是大幸。
她很坦然地說:“你雖然失敗了,卻打出了我碎玉宮的威名。現在沒人會懷疑你比李若空差,而你向簡東示好的行為更是為我們拉攏了萬劍山這一強援,今後我們兩派之間的關係勢必更加緊密。”
沈赫眉頭緊鎖:“少宮主,您可以隨意利用我,請放過我的朋友。”
沈嫣心輕笑道:“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你與簡東的私人關係師門絕不幹涉。可你想過沒有,簡東目前在萬劍山的影響力無法忽視,他的態度傾向很大程度決定了萬劍山的態度,你無意中幫了師門一個大忙。”
沈赫臉色難看,他本以為兩人之間的關係非常單純,沒想到還是被間接利用了,沉聲道:“如果我和他斷絕來往呢?”
沈嫣心聳了聳肩:“隨你,反正師門又不損失什麽。”
沈赫頹然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真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
“我們也想開了,你和簡東無論誰勝出都無法再對李若空造成威脅,明知道不可為自然不會傻到白白犧牲人才。”沈嫣心最後總結道,算是放了沈赫一馬。
而沈赫偏偏不領情,譏笑道:“這麽說我還應該謝謝少宮主了。”
沈嫣心不怒反喜:“你現在總算有了點人氣,不再是以前那個隻知道遵從命令,不懂得抱怨的殺戮機器了。”旋即她有些無奈的說:“其實你遷怒我完全沒有道理,難道我的處境就比你好到哪去,真到了犧牲的時候同樣沒有選擇,一切為了師門利益。”
一切為了師門利益,沈赫默然。
沉默良久,他忽然開口問:“師門允許我有自己的思想?”
“為什麽不呢?劍已出鞘,沒必要再收回去。相比聽話的機器,碎玉宮更希望出現一些帶領師門走向繁榮昌盛的人。”沈嫣心意味深長道。
“難道不擔心我會搶走你的位置?”沈赫咄咄逼人,此時的他才更像擂台上那意氣風發的絕世劍客。
沈嫣心沒有絲毫退縮,直言不諱道:“擔心,但我更擔心會像李若空那樣獨木難支,隻有競爭才有進步。”
“哈哈哈。”沈赫狂笑三聲起身:“少宮主我相信你,你雖然不是個好女人,卻是個女中豪傑。我向你保證,有我沈某人一天,李若空那廝休想踏上碎玉宮半步。”說完轉身離開,比來時多了幾分隨意和豪放不羈,正是壓抑多年的天性被解放。
沈嫣心落寞的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喃喃道:“相比女中豪傑,我還是更願意做一個好女人,也不至於被人畏之如蛇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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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真的好險。我們萬萬沒料到沈嫣心還隱藏著如此威力巨大的殺招,如果不是他提前和簡東對上,孩兒這次算栽了。”李若空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他一直對沈嫣心又愛又恨,警惕心極高,沒想到還是低估了對方。
李苦茶到底是閱曆非凡,麵色平靜的安慰道:“空兒,這不怪你,連為父也沒想到這女娃的心機之深。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休要再提,再險惡的陰謀沒有成功也無足為懼。接下來你需要穩紮穩打,拿下簡東應該不成問題,但是你需要小心一個人。”
“誰?”李若空打起了精神,現在的他再不敢有絲毫大意。
“妍—清—淑!”李苦茶一字一頓的強調道。
“嗯,此人孩兒也有些摸不透,是需要多加注意。”李若空沉吟道。
“禪音寺一脈和玉碎清虛門一脈恩怨已久,雙方知根知底。也幸虧如此,玉台庵才沒和碎玉宮同流合汙,我們虛清宮能堅持到現在。不過能在我們身上踩一腳的機會她們絕不會放過,為父沒猜錯的話,這妍清淑也是衝著你來的。”李苦茶之所以說猜測,隻是為了不給兒子增加壓力。
李若空聰明絕頂,能聽出弦外之音,苦笑道:“沈赫是衝我來的,簡東也是衝我來的,而妍清淑也是衝我來的,合著七大所有的年輕俊傑都是以我為目標,孩兒是不是應該感到驕傲。”
李苦茶對兒子苦中作樂的態度啞然失笑,欣慰道:“空兒,挨過這道坎,你也就成熟了,為父能放心的把虛清宮交到你手裏。”
“父親……”李若空看著老父皺紋密布的臉,雙眼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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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東和沈赫倒是打得挺爽,完事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可苦了主辦方閑雲小築收拾殘局。
實踐證明原來的設計方案不能用了,他們又不是專業施工隊,可不想再建一次。
會武進度都到了中後期,不延用原來的方案怎麽繼續下去?難道再重新換種方式來過?可以,隻要不怕激怒明霄界所有勢力,現在就做好跑路的準備。
一時間愁煞了整個閑雲小築高層。
顏月夕資格勉強夠參加高層會議,不過站在最不顯眼的角落。此時聽到師門遇到難題,忍不住弱弱的說了一句:“我有個小小的建議。”
唰!
數百雙眼睛全部將她鎖定,顏月夕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一天會這麽受重視。
掌門莊蘊和聲道:“夕兒,不要緊張,說說你的看法。如果可行,當計一大功。”
顏月夕猶豫了一下,在掌門和大師姐魏驚鴻鼓勵的眼神下低聲道:“弟子有一好友,對這方麵很擅長,如果懇請他出手的話,當能解決師門之憂。”
“哦,你那朋友是?”莊蘊訝異道。
“尚官睿,星月湖光幕後老板。”顏月夕語帶自豪道。
眾人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莊蘊擺手示意安靜,嚴肅地問:“夕兒,你說的可是台絕鎮最大的會所星月湖光,與我們巔雲閣並稱明霄四大建築那個?而那個尚官睿可是仙工職評會授予三星黃玉腰帶的那位?”
顏月夕連連點頭:“弟子不敢隱瞞。”
莊蘊大喜:“那還不趕快把他請來!”
魏驚鴻此時站了出來,對莊蘊笑道:“師傅,可巧了。尚公子此次也參加了巔雲會武,還記得最底層備受關注的那位符咒師嗎,兩者是同一人。”
莊蘊聳然動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徒兒,你親自去把他請來,態度一定要尊重些。”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魏驚鴻是誰,代表的是整個閑雲小築的顏麵,說句不好聽的話,比掌門莊蘊的麵子都值錢,這一點和尚官睿的境遇類似。由她親自出馬,可謂隆重到極點。
本以為魏驚鴻礙於身份會推辭,沒想到結果大出人們意料,她隻是微微一笑:“我與尚公子有舊,此舉正合徒兒心意。”
欣然前往。
能被魏驚鴻看重的絕非一般人,這是閑雲小築上下的共識,所有人對這個尚官睿空前的期待了起來。
莊蘊見得意弟子離開,轉向眾長老道:“夕兒獻策有功,諸位長老認為怎麽賞才是?”
一名顯然地位尊崇的中年女子被推舉了出來,笑眯眯道:“回稟掌門,月夕的煙雨樓此次對師門貢獻巨大,是不是該提一提級別?”
莊蘊笑罵道:“哪有你說話的份,夕兒是你徒弟你也不知道避嫌。”
原來中年女子是顏月夕的師傅,她毫不忌諱道:“為徒弟謀福利的事,老朽當仁不讓。”
顏月夕誠惶誠恐道:“弟子感謝掌門和師傅的厚愛,為師門出力是弟子的義務,萬萬不敢居功。”
中年女子愛憐的看了她一眼,對莊蘊道:“掌門您也看到了孩子的一片赤誠,可不要寒了人心呐。”
莊蘊瞪了她一眼:“你個老貨,本座又沒說不答應,每次都是我唱黑臉,你拿來做人情,哪有那麽好的事。”從語氣來看,莊蘊和顏月夕的師傅十分親密。
中年女子微微一笑,退回人群,等候掌門決斷。
莊蘊咳了一聲,肅聲道:“閑雲小築第四十九代弟子顏月夕聽命。”
顏月夕連忙雙手交錯放於胸前:“謹聽掌門教誨。”
“念你這些年勞苦功高,再加上獻策之功,數功累加,特提升煙雨樓為一級部,所得收入允許截留五成自行處置。”
“謝掌門恩典。”顏月夕情緒激動,有一種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的感覺。
從今天開始,她就可以籌建屬於自己的班底,不再受別人節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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