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蠻山地處南疆,深山老林之中,盡是各種劇毒蟲豸盤踞,長著翅膀的蜈蚣,頭戴肉冠的毒蛇,三條尾巴的蠍子,吞雲吐霧的蟾蜍,別說是普通人類,便是飛行絕跡的劍仙輕易也不敢到這裏來,唯有十餘寨還未開化的蠻人,以山中綠袍老祖為神,積年累月,供奉少年男女,作為犧牲,得綠袍老祖庇護,方可在這裏繁衍生息。
百蠻山氣候常年潮濕悶熱,然而今年卻開始變得寒冷起來,自上個月開始,北風乍起,仿佛自極北不毛之地吹來,呼呼呼,晝夜不停,連著下了十幾天的凍雨,昨天夜裏開始,越發寒冷,竟然開始飄起了雪花,山上的樹木花草大多凍死,垂掛下來的冰棱有一尺多長,枯枝敗草的葉片枝幹上,都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層。
說來也怪,這寒冷天氣隻籠罩百蠻山周圍方圓八百裏地界,除此之外,依然烈日高懸,晴空萬裏。山人門初時都到主峰百毒寒潭旁邊求告,洗剝幹淨的少年男女也不知投進去多少,連經半月仍然無濟於事,山人們卻有開始凍死的,見向綠袍老祖祈禱無用,隻得成寨搬遷,到百蠻山之外的地方去居住。
綠袍老祖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定是五台派女殃神鄧八姑做的手腳,他登山眺望,見到鄧八姑在鄰山做法,嶽清和乙休在旁邊下棋,料想即便過去,也抵不過三人合力,便繼續在山中縮頭不出,因寒潮洶湧,氣溫驟降,山中動植皆難成活,飼養百毒金蠶蠱的花田也都被凍死,他便在洞府之間另辟一片花圃,雖然以法術催生,到底見不到太陽,長勢不好,他便將人血灑在上麵,給金蠶做養料,每日都派出弟子去周圍捉十個人回來,心髒挖出來自己吃了,剩下的俱都喂養金蠶。
綠袍老祖曾經跟嶽清交過手,不過都是淺嚐輒止,各自都還有不少厲害手段沒有施展出來,按照綠袍老祖的猜想,嶽清和鄧八姑合力,自己也能敵得過,唯有神駝乙休是個勁敵,好在百蠻山內部經他布置多年,當年為了對付五毒天王列霸多所設置,乙休煉就不死之身,列霸多也煉就不死之身,自己這陣法專是不死之身的克星!
綠袍老祖又命弟子在主峰後麵的風穴之內,挖出一個毒窖,裏麵有百毒坑,將山中經過凍雨洗禮而不死的毒蟲全部引入其中,由他八弟子隨引每日以法術祭煉,以備百毒腐仙陣之用。
綠袍老祖從趙金珍和朱鳳仙兩個華山淫娃口中索得華山道法,他的《玄牝真解》本就是殘篇,煉成玄牝珠寄托第二元神已經是極限,而華山派功法以郝大通為主,陳摶老祖為輔,與《玄牝真解》正是相輔相成,花費年餘之功,竟被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修入穀神之境,煉就不死之身,因此行事起來才更加的無所顧忌,不把五台派放在心上。
這一年多來,趙金珍和朱鳳仙相互爭寵,也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床上床下使勁渾身解數,趙金珍勝在技術老練,朱鳳仙勝在嬌軀怡人,始終難分勝負,後來朱鳳仙便施已秘法,讓自己懷孕,哪知綠袍老祖凶狠殘暴,根本不把孩子放在眼裏,直接把她一腳踢開,送到別府裏麵去養胎,自己則在深藏山腹之中的琉璃寢宮之內,每日和趙金珍淫樂不止。
卻說在百蠻山北方二十裏遠有一處麻姑嶺,傳說古時候仙人麻姑曾在這裏施醫送藥,解除瘟疫,因此得名。麻姑嶺上有一座石亭,仿佛一塊岩石整個摳出來的一樣,上麵雕刻著麻姑給人治病的畫像,也不隻是哪個時代留下來的故物。
亭中站在三個青年,俱是薄衫道衣,日月玉冠,水火絲絛,正是五台派弟子統一服飾。
這三人便是嶽清的弟子陶鈞、尤璜和羅鷺,陶鈞望著南方二十裏之外,烏雲蓋頂,風雪交加,頗為感歎地說:“鄧師姑的法力真的是深不可測!這一下冰封百蠻山,先滅殺山上的毒蟲惡蠱,打擊了敵人的氣焰,讓那綠袍老祖無可奈何,最神奇的是,封穴僅限於百蠻山八百裏範圍之內,一出了地界,仍然是春暖花開,陽光暖人。”
羅鷺略有些焦急地不停地看向北方:“鄧師姑的法力自然是厲害的,隻是羅師兄到現在也不見人影,莫不會出了什麽意外吧?”
尤璜道:“羅師兄回家省親,能有什麽意外?綠袍老祖師徒被師父和師姑嚇得龜縮在百蠻山裏不敢出來,咱們的老對頭峨眉派又在青螺峪苦戰,聽說魏楓娘煉出了昔日魔道第一至寶萬魔變相圖,峨眉派許多高人都失陷在裏邊,三仙二老布下兩儀六合生死晦明幻滅微塵陣,打得正是慘烈之時,羅紫煙也不在湖南,羅師兄劍術比咱倆更高明十倍,即便有什麽意外,也能應付……”
他話音剛落,忽然北方飛來一道青色長虹,在亭外落地現出兩人,打頭的一個身材高大,氣質威武,正是嶽清的四弟子嶽麓大俠羅新,身後跟著他的弟子楚鳴球,懷裏還抱著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虎頭虎腦,好奇地向亭中打量。
雖然陶鈞入門早,排行第三,但他原本就極愛武藝,在南昌也久聞羅新大名,因此向來不以師兄自居,跟尤璜和羅鷺一起出來把羅新迎進亭中。
羅鷺說道:“四師兄你可回來了,在耽擱一會,我們都要去善化找你了!這孩子是誰?”
羅新道:“此子與我也有姻親,他父親姓孫,與我有姑表親戚,當年曾經跟我學過一套七十二路追魂槍法,上月夫妻倆去江南道上走鏢時候,遇見昔日的仇人五花蜂崔天綬和八手箭嚴夢生尋仇劫鏢,若單是他倆也還罷了,偏偏隨行的還有兩位,一個是峨眉派萬裏飛虹佟元奇的棄徒羅九,一個是慈雲寺餘孽智通和尚的義子幹兒碧焰童子閔小棠,夫妻二人雙雙遭劫,連同鏢局裏的夥夫趟子手全都殺光。我回家時,正遇上孫家的族人欺這孩子年幼失怙,要謀奪他父母留下來的家產,被我將這事接了下來,打算帶他上山學藝,將來為父母報仇。”
那小孩聽見師父說起他父母故事,在羅新懷裏紅了眼圈,小拳頭攥得緊緊地,按照羅新的引薦給師伯師叔磕頭,陶鈞等人憐他身世,決定好等百蠻山事情一了,便聯手去找羅九二人報仇。
陶鈞道:“師父讓咱們去百蠻山殺綠袍老祖,那魔頭凶狠殘暴,生吃人心,而且法力高強,已成不死之身,便是大師兄也要小心翼翼,咱們更是得萬分謹慎才是,鳴球隨咱們修行經年,倒也還去的,這孩子決不能帶去,否則咱們萬一照顧不到,有個三長兩短,便是害了他了。”
羅新點頭道:“我已經想好了,讓鳴球帶著他留在這裏,等咱們破了百蠻山回來,再一起回五台山,稟明師父。”
楚鳴球聽說師父不帶他去,立刻垮了臉,不過他是從小跟羅新學武,亦師亦父,不敢反駁,隻說:“聽大師伯說,這次大破百蠻山頗多變數,除了綠袍老祖師徒之外,還有其他邪教高人牽扯其中,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出現,我帶著小同康在這裏,萬一遇到哪個魔頭經過,看中小同康要捉走祭煉那子母幡,我一個人……”
“住口!”羅新一聲輕喝,嚇得楚鳴球一個機靈,“下山之前,師父有言,若遇危急關頭,可誠心呼喚師父道號求救,師父自會立刻趕來相助,你還怕個什麽?”他往南北看了看,也覺得這裏不太安全,“師父現在就在西方太陰山頂上跟師姑做法,你若害怕,可去那裏等候。”
說完之後,四人便一起出了涼亭,化作四道丈許長的青虹,直投入南方的冰天雪地之中。
望著四人走遠,楚鳴球歎了口氣,逗著懷裏的小孩:“小同康啊小同康,現在師父走了,看誰還護著你?當年我第一次抱你,你就尿了我一身,這回看我怎麽收拾你!”
他也是十六七歲大的年紀,起了童心,亦想舒解小孩悲戚,就把孫同康的小鞋脫下來,撓他的腳心,剛撓了兩下,忽然聽得耳邊傳來“咯咯”兩聲詭笑,頓覺一股涼氣從頭頂一直透到腳尖,蹭地從欄杆上站起來,把孫同康護在身後,然後放出地煞劍化成一片烏光護身:“是誰?”
隻見四周風輕雲淡,豔陽高照,兩旁樹林裏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人。
楚鳴球連喊了三聲:“快點出來!我已經看到你了!”也不見一點反應,方疑心是幻覺,問孫同康,“你剛才聽見有鬼笑沒有?”
孫同康翻了個白眼:“我就聽見你在鬼叫。”
“難道是我聽錯了?”楚鳴球長出了一口氣,剛把地煞劍收起來,耳邊笑聲再度響起,這一次更加令人心驚膽顫,隻覺那股涼意直透骨髓,心跳在那一刻都停了下來,嚇得他再次橫劍當胸,哆哆嗦嗦地道,“哪裏來的蟊神!敢在此嚇唬小爺!告訴你,小爺可是五台派的,我師父是橫推八百無對手,威震兩湖第一人,嶽麓大俠羅新!我師祖是鎮三山轄五嶽,群魔授首,萬鬼拜服,天上地下唯他老人家獨尊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