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虹和桑桓帶著楚鳴球跟孫同康一起趕來太陰山見嶽清。
太陰山是百蠻山西方主脈,山勢如削,立陡石崖,比百蠻山主峰還要高出一截,鄧八姑此刻就在太陰山頂的玄武壇上做法,嶽清則和乙休在山腰處的一株古鬆地下對弈,棋盤是隨手抹平的岩石板,縱橫刻上經緯線,乙休用的棋子是隨手用石塊搓出來的,嶽清用的則是鬆樹枝掰碎碾成。
乙休跟五台派本來沒什麽仇怨,從商祝那裏論關係還算不錯,隻是上次在銅椰島鬧得很不愉快,乙休性情高傲倔強,向來不肯服軟,不過也自知理虧,若是嶽清和純陽派不依不饒,真到白犀潭去興師問罪,說不定他就要死扛到底,幫著韓仙子大打一場,隻是後來純陽派並沒有找他,嶽清也沒有強出頭,人家這樣忍氣吞聲,反倒讓乙休夫妻不舒服起來。
這件事鬧得轟動不小,雖然峨眉派百般粉飾,玄龜島也挑釁式地到太行山去道歉,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乙休當年殺了無惡不作的舅哥,韓仙子一氣之下走火入魔,身體在岷山白犀潭下仙府之中做僵,從那之後,夫妻倆便在無來往,乙休又被群仙壓在山下,成了“神駝”,被困地底下這些年,反思過往,頗有些後悔,覺得自己當初太不顧及妻子感情,出來之後常想修好。
以乙休的性情,也是很看不慣畢真真的行事作風,若非想跟妻子和好,絕不會出手救她,易周以萬裏傳音之法跟他說韓仙子弟子在銅椰島上遇險,並告訴他這是一個夫妻和好的機會,乙休便放下跟嶽雯的一盤棋,使出霹靂震光遁法,急奔南海,將畢真真救下,送往白犀潭。
韓仙子當時元神正在潭底閉關,乙休便令畢真真在洞中麵壁思過,自己想著將一切麻煩都扛下來,等著天癡上人、嶽清和純陽派的人打上門去,哪知天癡上人因不是本門的人受傷,島上東西也未有大的損折,不過被乙休將人救走,有些沒臉,又知乙休厲害,拚起來勢必兩敗俱傷,最主要的是純陽派並未發難問罪,他也不好替人出頭,代人受兵,和嶽清一樣,都沒有來白犀潭算賬。
反倒是天缺大師,一方麵跟韓仙子有同門之誼,天缺大師的師父是申無垢,韓仙子的師父是申無妄,乃是親姊妹,當年也頗多來往,後來天缺大師連番轉世,才斷了聯係,不過到底有一份情分在。另一麵天缺大師對嶽清印象頗好,認為是個有道高人,便親自來白犀潭,想要給兩家說合。
當時韓仙子潭底閉關,乙休又因為跟妻子嫌隙未解,不在白犀潭常駐,花奇出來迎客,剛到洞府門口,就被畢真真發動仙陣困住。那白犀潭仙府本是大溟真人韓霄昔年修道之所,韓宵跟大荒二老是同門師兄弟,法力高強,深不可測,所布下的仙陣也是厲害無比,天缺大師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被困在陣中,使勁辦法也衝突不出。
這時畢真真現身,讓天缺大師不要多管閑事,並讓她立下重誓,從此再不登白犀潭的門。
天缺大師幾乎氣了個倒仰,她身上有申無垢昔年所留護身至寶,雖然衝不出去,這洞門外麵的仙陣一時倒也奈何不了她,有心一直在這裏等待韓仙子出關,將是非曲直論個明白,轉念又想,自己何必多管閑事,數百年未見,當年的情分又剩下幾分?韓仙子收了這樣一個徒弟,將來若是遭劫也是活該!因此當下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再也不登白犀潭的門,不與韓仙子見麵。
畢真真打得主意,便是此事因玄龜島而起,還要借助玄龜島的勢,最好是把峨眉派也拉攏進來,數次讓花奇去玄龜島和峨眉派求救,在韓仙子出關之日,楊姑婆帶著易鼎和易震來到白犀潭,隻說此事一切由兩個孫子而起,畢真真屬於半路幫忙,若有懲罰,由兩個孫子來承擔,峨眉派妙一夫人也親自出麵來講情,說玄龜島跟純陽派本來也沒有仇,都是因為他們投靠了五台邪教,易鼎和易震才向純陽門下弟子出手的,此乃大義雲雲。
韓仙子身體還沒有複原,隻元神化身,先和顏悅色地把客人送走,然後關上洞門,便將畢真真吊起,連打了三日三夜。她也是跟乙休一般性子,若此時純陽派來尋仇,她肯定護短迎敵,將敵人打個落花流水再說,但等了幾個月,純陽派也沒有動靜,之後乙休到來,將畢真真逐走天缺大師的事情又說了一遍,韓仙子怒不可遏,又把畢真真沉入寒潭之中,讓她受寒潭浸骨之苦。
純陽派的退讓,使兩口子都不自在起來,韓仙子先去廣西上元宮向天缺大師,接連三次,天缺大師都閉門不見,隻派人傳話,說已經立下重誓,此生絕不與韓仙子相見。
韓仙子無奈回山,恨得要將畢真真魂魄追去,打入輪回,斷了師徒情分,畢真真道行不弱,自守心神,拚命抵抗,一麵苦苦哀求,旁邊花奇也跟著哭求不止,韓仙子到最後終於狠不下心。
恰在這時,滇池香蘭渚散仙寧一子又想居中給兩家調和,純陽派把虞重和楊孝派往滇池,先前兩次,盡皆不順,為別事岔開,其中一回正遇上嶽韞的弟子孫侗和於端,若非魔女溫嬌,幾乎遭劫,直到最後一次,才到了滇池,在香蘭渚見了乙休夫婦,韓仙子把父親封存在仙府裏麵的法寶拿出兩件,俱是前古奇珍,送給二人,並說日後還要到太行山當麵拜訪。
自此白犀潭跟純陽派的梁子便算解開,乙休又想到自己跟嶽清,本來就是因為這件事起的過節,實際上也沒什麽仇,依著他過去的性子,是絕不會主動來找嶽清的,隻是這次純陽派給他觸動很大,正巧這次嶽清要削平百蠻山,五台派弟子幾乎全部出動,他算準了日子,提前來太陰山,等嶽清到這裏便邀請嶽清下棋,嶽琴濱名字裏有一個琴字,自然最擅操琴,實際上卻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嶽清穿越而來,兩個人的記憶情感完全融合到一起,下棋的手藝自然還在,跟乙休下了十幾局,雙方互有輸贏。
冷青虹四人到時,乙休正下到興頭上,自己的兩條白色大龍眼看就要屠掉嶽清一大片棋子,定鼎中原,見他們四個來,頓時不高興道:“道友要除綠袍老妖,直接過去掀翻他的百蠻山,炸爛他的百毒窟,將他滅了便算完。若要曆練門徒,便該徹底放手,讓他們自去除妖,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樣在這裏謀劃算計,倒成了個發號施令的將軍,實在無趣!”
嶽清笑道:“道友孤身一人,自不會明白我這做教主的煩惱。”看了看孫同康,“你就是羅新這次收的徒兒麽?確實是個好孩子。”他把孫同康拉過來看了看,隨手將腕上一串申若蘭給他編的桂香珠摘下來給孫同康帶上,“這是我閨女給我做的,能夠清心明目,防毒祛邪,她叫申若蘭,日後見到了要叫姑姑。”
桑桓把自己的任務說了:“按照師祖的吩咐,我和姐姐附在一株老鬆之上,等蠱母出現時,用乙木神弓將九隻蠱母全部射死,那九蠱童子被我用後土神珠打成重傷,逃回神月山去了。”
嶽清點頭:“我讓你師父領著你小師叔去收文蛛,怎奈楊瑾帶著天狐寶相的兩個女兒去勾引你小師叔,想要讓他答應將來幫助寶相渡劫,你們現在就趕去天蠶嶺,幫助他們將那四個惹人厭的東西逐走,然後帶著文蛛回來見我。”
桑桓和冷青虹領命,雙雙化作青光飛走,乙休在一旁邊落子邊說道:“那天狐也算是個可憐人,況且這裏又有極樂真人的麵子,不過用你小徒弟幾個時辰幫助渡劫,你也不肯麽?”
嶽清道:“他們峨眉派慣會白利用別人跑腿自己得利,就說這次,他們也是算準了你在這裏才敢讓天狐二女來勾引我徒弟的,知道我若要殺她們,你一定會從中講情。”他落子速度明顯比之前快了不少,邊下邊說,“若是李真人來找我,別說讓我徒弟去幫忙,便是我親自去一趟又有何妨?峨眉派讓天狐二女來找司徒平,而不是事先來找我,這便是無禮,天狐又在東海釣鼇磯,哼哼,他們那釣鼇磯太過厲害,當年連西海老魔查雙影也在那吃了個大虧,我是不敢去的,也不會讓我徒兒去。”
乙休微微點頭,下了兩子,然後又說:“司徒平那孩子我看著不錯,他跟天狐二女確有夫妻之緣,若依我說,當今天下魔道大興,邪教林立,你們跟峨眉派俱是玄門同道,何苦非要拚個兩敗俱傷,不若我從中說和,將天狐二女嫁給司徒平,兩邊結成親家,司徒平幫助天狐渡劫,女婿救助丈母娘,也是理所應當,峨眉、五台兩派即便不能化幹戈為玉帛也能暫且休兵,共同對付魔教,與極樂真人麵上也好看了許多,豈不是皆大歡喜麽?”
“峨眉五台兩派,互相之間殺了多少對方的人,若非天勢變換,再無和好的餘地。況且我那徒弟自幼失怙,繈褓裏便遭零落,當年我一念之差,為了給法元師兄報仇還差點把他煉了神嬰劍。孩子本來命苦,天狐二女是個什麽脾性我也略知一二,若是娶了她們平兒的命就更苦了,我這個做師父的絕不能答應!”說完落下最後一字,“開始點目吧,完了便要動手了,否則我那四個徒弟就要喂給血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