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九離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問了一遍道:“你說什麽?”
“我說……”鳳九淵將音量提高了三分,道:“我請求出任征虜大將軍!”
征虜大將軍是鳳凰界非常設將軍重號,一旦國內發生暴亂,由朝廷任命重要將領擔任,負責征討和鎮壓暴亂事宜。
九離怒而冷笑道:“你還真能說得出口?你以為征虜大將軍是什麽?是中京督衛府節製使?還是督造局欽命總監事?”她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鳳九淵頓時鬱悶了,頓時不知道該如何答起。九離見他無言,便道:“這是軍國大事,不是兒戲,由不得你胡鬧!”
鳳九淵道:“我說,姐,你腦子能不能別這麽僵化?隻要能打仗,能打贏,能把那幫子暴亂的流民給鎮壓下去了,我管他是什麽征虜大將軍還是征夷大將軍或者是撫遠大將軍,反正就是個名號。或者就讓我帶上中京督衛府的人馬出征也行,不要什麽征虜征夷的頭銜也一樣……”還沒說完,九離擲下奏折,果斷地一揮手道:“不行,這事沒得商量!”
鳳九淵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道:“我說……你,哎,那你說派誰去?”
“你既非職在中書兵部,也沒有供職大都督府,這事還輪不到你過問。回你的王府你吧!”
鳳九淵氣得差點跳了起來,說:“好,好得很。鳳九離,你給我聽好了,這次是我主動請求出征,為國效命,你不給我機會,還說我是兒戲。行,你行。將來吃了敗仗,可別來求我,就算求我我也沒用了!”說完,氣呼呼地甩手出了鳳鳴宮。
九離也是心中有火,心說你真當自己就是無所不能的了?若不是考慮到中京的安危,我何至於讓你來出任中京督衛府的節製使?這才當幾天,就當自己是天下無敵的大將軍,天真得可笑。現在帝國處處起火,處處有事,不思幹好你的本份,為國分憂就算了,還處處添亂,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弟弟,真要好好將你處份了才行!
越想越覺得窩火,又看著眼前一堆的奏折沒有報上一件好事,再想到鬼摩界博覽會未開已經先敗,當即是再也忍不住,一拍鳳案,怒聲道:“傳旨:九王狂行悖逆,藐視朕躬,有辱國體,著即……閉門思過一月,罰俸一年!”雖然火氣夠大,但想到鳳九淵請求出征是出於一片好心,隻是對國家的體製太不了解,才會如此莽撞,罰得過重,恐怕會真的傷了他的心,因此重罰的旨意已經到了嘴邊,到底是沒有說出來,最後隻來了個閉門思過一月,罰俸一年了事。
楊芸草擬了聖旨,著人交到中書省,再由中書舍人們潤色,抄謄完畢,交尚書省審核,用璽,再傳旨九王府。
鳳九淵剛回到王府,宮裏的旨意就傳了出來,聽了之後,他當即氣得砸了香案,將黃綾聖旨扔在地上,踩了又踩,跺了又踩。好在武定中不在,沒人勸阻得了,要不然斷不至於發生這樣忤逆犯上的事來!
但傳旨的太監隻當沒有看見,灰溜溜地跑了。
“……不就閉門一月麽?有本事你關我一年,關我一輩子,那才叫了不起呢!”見有小太監去撿聖旨,他吼道:“撿,誰撿本王砍誰的手。”小太監知道王爺是最看不上他們這號人的,如果是丫頭,他還會留情三分,若是太監,絕對是言出必踐的,隻得乖乖地縮回了手去,權當沒有看見。
韓以柔撿起聖旨,將給小太監道:“洗幹淨了,恭敬地供起來!”又說:“王爺,有多少火氣還沒的撒完呢?你可知道,換作別人,這般冒犯聖旨,滿門抄斬都夠得上了?”
鳳九淵嘿嘿冷笑道:“好嘛,滿門抄斬,我要是怕了就不姓鳳!”甩手往後院去了。
不過多久,滿中京城都知道了鳳九淵主動請纓出征,結果被皇帝訓了一頓,還罰俸和閉門思過。有人就在笑了,說九王才當了幾天中京督衛府節製使,戰場都沒上過一回,憑什麽出任征虜大將軍?皇上這樣處置是對的!也有人說九王雖然自不量力,但其情可嘉,雖然言語上有些頂撞,皇帝也不應該這樣處罰,會冷了人的心……
總之街坊閭巷之間說什麽的都有。
鳳九淵閉門思過,出不得門,就隻得成天泡在府裏倒騰這,折騰那的,又不許人過問,所以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麽。
兩天後的朝會上,眾臣舉薦建忠將軍衛良甫出任征虜大將軍。
衛良甫是大都督府現任前軍都督,頗具才幹,又老成穩重,由他出任征虜大將軍自然合適不過了。
擇定吉日,皇帝九離在正陽門外為新任征虜大將軍舉行出征儀式,並送出中京城,祝早日平定暴亂,凱旋回京。
征虜大將軍手下沒有常兵,掛印之後,兵部調集延平、安鄉、思馬、大淩河四個督衛府的共計五萬人馬集結山南道,準備一舉蕩平流民暴亂。
兩日後,衛良甫到達山南道,檢閱眾軍,頒下軍法,然後擲下軍令,委某某某為先鋒,即刻出發!
山南道總督喀什裏早已折騰得焦頭爛額。最開始流民集團隻有幾百人,襲取了粟陽府治平縣,然後據縣立國,稱皇稱帝,還建起了偽朝廷。當時喀什裏就笑這幫子人真是喪心病狂,就發靖軍一營征剿。沒料到兩千人的靖軍非但沒有將隻有幾百號人守備的治平縣給打下來,反而還被殺了個落花流水。
戰報傳回來後,喀什裏大驚,心知這幫子流民裏必然有能人,不可小覷,這才打迭起十二分精神,集合了四個營的靖軍兵力,將治平縣圍了個水泄不通,力求以重兵將禍亂的根子徹底的鏟除在萌牙狀態。
結果,圍了十天後,靖軍反而出現叛亂,自己人打起了自己人來,四個營就有將近兩個營的兵力投靠了流民集團,另有一個被滅了,潰逃回來的還不到半個營。喀什裏見狀驚駭異常,情知暴亂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正自商量著要不要采用懷柔的手段解決這起流民暴亂,就傳來了粟陽府淪陷的消息,沒過兩天,臨近粟陽的清河、裏皮兩府也被攻陷,流民集團頓時從區區幾百人壯大到了‘十萬大軍’的規模,並稱要在兩個月內攻下西平府,活捉總督喀什裏。眼見局勢已經不受自己控製,喀什裏這才上書朝廷,請求派兵鎮壓。
待衛良甫發下了先鋒令後,喀什裏心下大定,暗說有了這五萬人馬,別說區區十萬流民,便是一百萬也不過是摧枯拉朽。便對衛良甫道:“大將軍遠來辛苦,下官已經備好薄酒,為大將軍接風洗塵,還請大將軍賞光!”
衛良甫拱了拱手道:“喀大人客氣了。流民暴亂一日不得鎮壓,衛某是一日睡不安寢,食不甘味。這接風酒還是得流民暴亂徹底蕩平之日再來喝吧!”
喀什裏早就知道衛良甫的個性,也就不以為是衛良甫看不起他山南道上下官吏士紳,說了幾句誇讚的話,狠狠地捧了捧衛良甫,而衛良甫也隻是淡淡地回應著,便下令全軍開拔,走人了。
見衛良甫反應如此冷淡,山南道眾官都有些憤憤不平,說衛良甫看不起人,說衛良甫自以為是……喀什裏本來沒覺得什麽,聽著眾官你一言我一語的,反倒覺得衛良甫的態度確實太過冷漠了,心下暗自生出幾分不快,卻沒有在麵上表現出來。
兩天後,先鋒部隊傳回捷報,稱與一股約萬人的流民部隊遭遇,先鋒某某某指揮有方,將士用命,奮勇殺敵,斬首三千,生擒七百……衛良甫聞訊大喜,忙不迭著人將捷報傳回中京。
首戰告捷,對軍心士氣,對朝局,對整個鳳凰界的民心也都起到了相當的穩定作用。滿朝上下都垮衛良甫不愧為國之良將。又有人說,若是九王掛印出征,即便不鬧個全軍覆滅,恐怕也是勞師糜眾,無功而返。
鳳九淵自然是不知道民間是如何說他的,當他得知衛良甫首戰告捷之後,隻是淡淡地說:“好嘛,好得很呢!”眾人見他神情淡然,仿佛深不可測,就以為他知道什麽,便猜想,接下來衛良甫是不是要吃敗仗了呢?其實他們又哪裏知道,鳳九淵此時正心裏暗酸著呢!
流民的武器裝備是什麽他很清楚,督衛府的武器裝備是什麽他更清楚,這場仗原本就是單方麵的屠殺,如果不是主將確實太昏憒無能,指揮無方,那是怎麽打怎麽贏。他之所以主動請纓,不是想撈軍功,而是想借此試驗改良版的弩炮。而更重要的還是覺得若派別人為征虜大將軍,肯定會濫殺無辜,血流飄杵;若由他掛印出征,既可將殺戮降到最低,還能以更少的付出收到更大的戰果。
當然,這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而九離否決他的請纓,也是經過多方麵慎重考慮的。畢竟他對鳳凰界的政治、軍事、經濟和民風民俗的了解都嚴重欠缺,真要是委了他出任征虜大將軍,不知得遭遇怎樣的慘敗呢?
就在大家期待衛良甫犁庭掃穴,一鼓作氣將流民集團蕩平之時,赫然傳來了先鋒部隊遭到伏擊,全軍覆滅的消息。
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呢?
整個中京上下,全都懵了!
先鋒部隊總共兩個營,整整四千號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督衛府兵,怎麽可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消滅了呢?這個捷報是不是假的?
九離也希望他是假的,但隨後傳回來的喀什裏的奏章證實了先鋒部隊確實遭到流民集團有預謀的伏擊,全軍覆滅,所有的武器輜重損失殆盡的消息。
看到這份奏章,九離久久沒有說出話來。心說這怎麽會?衛良甫是老將,怎麽會犯輕敵冒進的錯誤?再說,那些流民集團怎麽就對進剿軍隊的動向掌握得如此清楚呢?難不成又出了內奸不成?
下旨痛責衛良甫的同時,也要他說明為何會遭到如此慘敗。
結果,衛良甫的自辯折子還沒有遞進來,又傳來了喀什裏的加急奏折,稱衛良甫的四萬大軍被誘入粟陽府的某處山穀,遭到超過二十萬的流民軍隊重重包圍,已經兩天尚未突圍而出,情況萬分緊急,請朝廷速派援軍增援。
看完折子後,九離咬牙節齷念著衛良甫的名字,然後將喀什裏的折子重重地往鳳案上一擲,道:“你要是再敗一陣,就算是朕想保全你,帝國臣民也饒不了你!”又高聲道:“傳旨,著……鳳鳴宮陛見!”
半個時辰後,所有被她點到名的官員都在殿外丹墀候齊,跪請陛見。
大臣們都知道了前線戰事不利的消息,個個神情陰鬱無比。
九離先是讓大家把喀什裏的折子傳閱了一遍,又問道:“大都督,可有前線的戰報傳回?”
汪百鳴的額上已經見汗了,控身答道:“回皇上,還,還沒有!”
九離冷冷地譏諷道:“想必是被圍住了,戰報傳不回來吧?”
汪百鳴道:“臣,臣不知!”
陡然間,九離厲聲道:“朕想知道,五萬精銳的督衛府大軍,怎麽一而再地敗在一群地痞流氓手裏?”環視了眾臣一眼道:“誰來回答朕?誰?”
沒有人回答。
氣氛越發的森冷壓抑。
“到底是朝廷出了問題,還是軍隊出了問題?中書令,你來說!”
翁尚越班而出道:“皇上,臣以為朝廷沒有問題,軍隊也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流民。我們首先要搞清楚他們為何消息如此靈通,總能事先設好埋伏圈,等著朝廷大軍進入呢?”
“你是想說,征虜大將軍麾下有內奸?”
翁尚忙道:“臣不敢斷定,但這裏麵肯定有問題。要不然無法解釋軍情為何頻頻外泄!”
“大都督,你怎麽說?”
軍隊的日常管理歸大都督府,後部執掌的是將領的任命權和軍隊的使用權,如果真有內奸,那責任就在大都督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