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會結束之後,鳳九淵想著楊芸喪母,不知道傷心成什麽樣,便謝寧等人不必張羅,說今晚去鳳寧宮。
哪知到了鳳寧宮外,卻被韓以柔擋了駕,說楊芸悲痛之餘又疲累不堪,好不容易才睡下了,求他不要打擾。鳳九淵覺得韓以柔說得有理,囑咐她好生照顧,便又回鳳鳴宮去了。
不知為何,回到鳳鳴宮的鳳九淵總覺得心裏毛毛燥燥的,仿佛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似的,令他坐臥不定。謝寧幾次問他是不是有事,他反倒發作謝寧管得太多,嚇得謝寧差點哭了。
看著謝寧惶恐無度之狀,鳳九淵沒由來的笑了,道:“你怕什麽?”
謝寧一個勁地叩頭請罪。鳳九淵真的感到好生無奈,道:“我沒有發作你,起來吧……”謝寧倒是依言起來了,卻依舊害怕得渾身發抖。鳳九淵問:“在你看來,我就是吃人的妖魔麽,是也不是?”
謝寧又跪下,道:“奴婢從來沒有這麽想,皇上,奴婢,奴婢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好人……”
鳳九淵道:“既然我這麽好,你為何還怕?”
謝寧道:“皇上,你是,你是皇上,奴婢,奴婢……”
鳳九淵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麽,一擺手道:“好,好,我知道了。去給我泡壺茶來,要濃的。”披衣起來,去隔壁九疑療傷的房間看了看,見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隻得歎了口氣,一頭紮進工作室裏,研究起了絕世的改良問題。
有了事情可忙,本來少得可憐的睡意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在做事,謝寧就更不敢睡了,一直站在門邊侍候。
一旦做起事來,鳳九淵就沒了時間概念,除非把一個問題解決完了,要不然他的眼睛絕不會離開控製屏,屁股絕不會離開椅子。
一直到了大天亮,太陽都爬到了鳳鳴宮的房簷上,鳳九淵才扭了下脖子,伸了個懶腰,算是結束了這一晚上的工作。看著手旁的茶壺,才想起讓謝寧泡的濃茶沒喝,倒了一杯,才發現早已經涼透了,心說:“這丫頭怎麽回事,茶涼了也不知道換,莫不成還跟我使起了脾氣來?”回過正要叫,卻見謝寧正靠在門後打瞌睡呢。這不由讓他一怔,暗歎道:“年輕人,瞌睡就是大……”叫道:“寧兒,寧兒……”一直叫到第三聲,謝寧才像被電擊了了下,猛地一陣哆嗦,醒了過來,見鳳九淵愕然地看著她,她當即意識到自己又做錯了事,臉色一下子就煞白了下來。
鳳九淵知道這丫頭心眼小,便晃了晃手裏的茶壺道:“茶都涼了,給我換一壺來……”謝寧拉開門,慌忙地跑去取水,卻不想和南馨撞了個滿懷,嚇得她呀,臉刷地一下就青了,一時間竟然忘了請罪。
南馨打量著主謝寧,道:“這屋裏有吃人的妖魔不成?這丫頭,怎麽嚇成這樣了?”
鳳九淵哈哈笑道:“你說對了,那個要吃人的妖魔就是我!”謝寧這才回神來,忙跪下了下去,請罪的話還沒有說出來,鳳九淵就道:“跪著幹什麽,快去打水!”
南馨進了工作室,掩上門,恨恨地瞪了鳳九淵一眼,道:“說,剛才又在幹什麽?”鳳九淵見她來了,才知道天已經大亮,站起身來拉開了窗簾,這才笑道:“你以為我在幹什麽?”
南馨哼了一聲,道:“看來你這皇帝是真當出滋味來了,是不是在籌謀著把你的三宮六院給建起來?”
鳳九淵點頭道:“很是,很是。”聽見謝寧在門外說開水已經來了,鳳九淵就道:“不用了。”這才反問道:“看樣子在你心裏,我是個十足齷齪的色鬼了?”
南馨哼了一聲,道:“難道你還不認?”
鳳九淵沒答,叫道:“寧兒進來!”
謝寧進來了,臉上兀自帶著驚懼之色。鳳九淵道:“開水就不用了,命她們準備洗漱,你去把我日常穿的衣服找出來!”謝寧見鳳九淵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這才鬆了口氣。
南馨見他要衣服,就問:“你這又是要出去?”
鳳九淵道:“嗯,去理藩院看看!”
南馨一皺眉頭道:“芸姐姐都病成那樣了,你還有心思去理藩院?”
鳳九淵一怔,道:“芸姐姐病了?什麽時候的事?昨兒晚上我還說去陪她,柔柔說她累得睡下了,所以我才回來了。怎麽就病了呢?”
南馨嗬地一聲冷笑,道:“難怪不得,所以才找上了人家小姑娘!”
鳳九淵本要去洗漱,聽她這樣說,就停下來道:“你都說了,人家還是小姑娘。咱們這麽多年夫妻,我什麽興趣愛好你還不知道?”
南馨哼了一聲,道:“那她見我來了,何必嚇成那樣?”
鳳九淵道:“你呀,當真是越來越疑神疑鬼了。她隻之所嚇著,是因為昨兒晚上我發作了她一頓,剛才我要茶喝,卻見她站在門後打瞌睡。你說,換作是誰能不被嚇住?”
南馨哼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鳳九淵的解釋,顯然是沒有完全相信。
洗漱之後,也顧不上用早膳,便去探視楊芸。
楊芸躺在床上,一個勁地咳嗽,鳳九淵不明白才一晚上功夫,怎麽就病成了這樣?問太醫診視過了沒有,聽說還沒有,鳳九淵當即就發作起來,質問道:“為什麽不傳太醫?韓以柔!”
韓以柔忙跪在地上,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楊芸道:“不,不關她們的事,是我,是我不讓傳太醫的……”一口氣沒接上來,哇的一聲,當場嗆出了一口鮮血來。
鳳九淵渾如活見鬼了,嚇得臉色瞬間蒼白了下來,哆嗦著道:“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就連南馨也嚇得手足無措起來。
楊芸抹掉嘴角的血漬,精神一振,喝道:“所有人都退下。本宮吐血的事,誰要是說出去半個字,此時當班的宮女太監,全部杖斃!以柔,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了!”
鳳九淵讓韓以柔去傳太醫,楊芸卻道:“用,用不著……我,我知道自己的傷!”楊芸從來都是穩穩當當,健健康康的,雖說鳳九淵不常來鳳寧鳴,但隻要想著她在宮裏,心裏就踏實。在後宮,乃至在整個中京,人們沒拿南馨這個皇後當回事,但卻都視楊芸為後宮定海神針。這後宮沒誰都可以,斷斷乎是不能沒有她的。
聽說是受了傷,鳳九淵就越發的不解了,問:“好好的,怎麽會受傷?怎麽會?”拉著南馨道:“妹子,你快看看要緊不?”
楊芸沒有拒絕南馨的診視,見鳳九淵急得都快哭了,欣慰地一笑,道:“能讓你這般著急,也不枉我受回傷!”
鳳九淵道:“說什麽渾話?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誰,誰打傷你的?!”
楊芸道:“說了你或許不信,我,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
鳳九淵問:“怎麽可能?”
楊芸道:“他出手太快,又偽裝得太好,趁我不備出手偷襲。虧得我閃躲及時,避開了要害,要不然,要不然……”唉地歎了一聲,道:“你是想問我什麽時候受的傷,又是為何受的傷,對麽?”
鳳九淵點頭。
楊芸道:“想來你也看出來了,我母親去的蹊蹺,對麽?”
鳳九淵道:“怎麽又和老太夫人扯上關係了?”
“你說得不錯,我娘素來豁達,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會讓她成那樣呢?我是真的想不通!”見南馨診視完了,問:“沒什麽打緊吧?”南馨鬆了口氣道:“雖不怎麽嚴重,但也要及時調養休息才是,什麽事不能留著以後來說?”
鳳九淵雖想搞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但到底心疼楊芸,就道:“妹子說得對,你先好好休息,等傷好之後,咱們再細說吧!”
楊芸道:“有件事你不做,我是怎麽也不能安心休養的!”
鳳九淵問什麽事。
楊芸道:“下旨,捉拿楊林!”
鳳九淵以為聽錯了,問:“捉拿誰?”
“楊林!”楊芸再一次強調道:“濟陽公楊林!”
鳳九淵以為楊芸糊塗了,道:“楊林?你大哥?捉拿他?”
楊芸道:“若不將他捉拿,事情一旦敗露,我楊家滿門,必將死無葬身之地!”說完,她又猛烈地咳了起來,鮮血一口一口地往外嗆。
鳳九淵嚇得慌了,道:“好,好,捉拿楊林,我這就下旨,這就下旨……”
楊芸拉住他道:“不要下明詔,這事,這事不能捅得所有人都知道。派雷頓去,去,傳,傳他進宮來,就說,就說我身體欠安,傳他進來探視,然後,然後將他捉拿,嚴審……”說完這席話,早已是臉色泛紅,雙眼無神,氣息逆衝之下,當場嘔血昏死了過去。
鳳九淵真的懵了。南馨道:“還愣著幹什麽?”
鳳九淵道:“我,我……”
南馨道:“你什麽你?辦你的事去,這裏有我!”
鳳九淵就問要不要把楊芸送到鳳凰號上去,南馨說她知道安排。鳳九淵也知道她是個穩妥之人,便懷著滿心的淒惶和疑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