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殺業

第一百零四章:碧落紅塵獨孤閥(下)

他們既來打量陳勝,陳勝也打量他們。隻見這兩人乃是一老一少。少者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左右,身材高大,長相英俊、氣度沉凝,一身武士勁服。臉龐有些瘦削,還帶點酒色過度的蒼白。腰間佩戴著一柄劍鞘裝飾得十分華麗的長劍。相比之下,那老者則其貌不揚。他大概五十上下年紀,身材矮瘦若猴。但那對似開似閉的眼睛既深且亮,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使人知他非是等閑之輩。

雲玉真那老少二人分別瞥了一眼,對他們居然如此托大,客人上門還不肯起身的行為,心中大感不滿。隨即走前兩步,強笑道:“陳大哥,妾身來替你們引見。這位是皇上身邊現任的禁軍統領,獨孤盛大人。這位是獨孤閥主的公子,獨孤策大人。獨孤統領,獨孤公子,這位就是陳大哥了。”

當世四大門閥之中,獨孤閥的地位最是超然。因為隋文帝楊堅的皇後,就是獨孤家之女。而李閥閥主李淵的母親,則是這位獨孤皇後的姐姐。所以獨孤家乃屬真正的皇親國戚。獨孤盛則是獨孤家第三號人物,地位僅在閥主獨孤峰,以及獨孤峰的母親尤楚紅之下。論輩分,獨孤策該稱呼他為伯父。

另一邊,獨孤策年紀尚輕,向來自負風流,把雲玉真視為禁臠。見到這位紅粉幫主對待陳勝的態度似乎與眾不同,他當場便感覺大為不快。陰沉著臉道:“你就是殺害宇文化及大人的凶徒?哼,殺害朝廷命官,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真好大的膽子!識趣的乖乖束手就擒。否則的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此言一出,雲玉真登時為之花容失色,脫口叫道:“獨孤公子,你怎麽……?”話聲未落,陡然間就聽陳勝嘿聲冷哼,隨即抬手揚臂。旁邊的獨孤盛雙眼瞳孔陡然為之激烈收縮,喝道:“策兒小心!”施展擒拿手法,伸爪淩空急抓。

可是寒光乍閃之下,這自信百發百中的一抓,居然破天荒地落了個空。他心中一驚,急抬頭相望,隻見一柄雪亮匕首緊插著獨孤策麵頰,深深插進了船艙牆壁之中,直沒至柄。獨孤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麵色更顯蒼白,身體還不住微微顫動,哪裏還有半分囂張氣焰可言?隻因為從小養尊處優的他,竟就在剛才那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陳勝放下手臂,淡淡道:“獨孤公子是吧?你最好先搞清楚一件事。這次我要與貴閥見麵,乃是相談合作,可不是向你們搖尾乞憐。所以你那公子哥的臭脾氣,最好都給我收起來。念在初犯,這次就小懲大誡。下次若再犯,話可就是另一種說法了。嘿,我殺得了一個宇文化及,難道就不可以再殺一個獨孤策麽?”

獨孤策身為獨孤閥這一代的長子嫡孫,如無意外,將來接任閥主大位者非他莫屬。故此從小到大,他向來都隻有受人尊敬、稱讚、吹捧的份,又怎想得到世間居然還有人會不賣獨孤閥的賬?更怎麽想得到,竟然還有人膽敢威脅自己?

一陣驚慌恐懼之後,登時就是前所未有的羞憤惱怒在胸中燃燒得如火如荼。獨孤策猛地伸手在旁邊茶幾上狠狠一拍,隨即挺身站起,喝道:“亡國餘孽,流寇反賊,你還敢逞凶?真當我們獨孤閥沒有能人麽?”伸手按上腰間“碧落劍”劍柄,就要拔劍動手。

雲玉真眼見衝突將起,禁不住“啊~”地失聲驚呼,不假思索就閃身移步過來,站在兩人中間把他們分隔開,叫道:“獨孤公子,請息怒。剛才隻是誤會而已,誤會而已。”

獨孤策愕然一怔,對雲玉真怒目而視,喝道:“妳說什麽?誤會?呸!妳這……”咒罵未畢,突然間右手一緊,已然被人扣住了脈門,登時手臂酸軟,想拔劍也拔不出來了。他又是詫異回頭,卻見那個按住自己的人並非其他,正是伯父獨孤盛。

獨孤盛年紀既老,武藝亦精,眼力更比侄兒獨孤策高了不知多少。他隻看陳勝這一下擲出匕首的動作,立刻就知道此人一身藝業,隻能以“深不可測”四字形容。別說獨孤策,即使自己親自上陣,恐怕也是贏少輸多。獨孤策是未來閥主,如何可以讓他遇險?故此獨孤盛眼明手快,連忙按住了侄兒,低聲道:“策兒,千萬別衝動。犯不著。”隨即在麵上堆起笑容,向陳勝一拱手,道:“剛才確實隻是誤會。太子殿下別放在心上。請坐,請坐。”

獨孤盛在閥內地位極高,兼且深得隋煬帝楊廣信任。獨孤策雖然是未來閥主,也不敢公然違拗這位伯父。當下麵色鐵青,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了。雲玉真則過去把那柄匕首(其實是三棱軍刺)從牆壁上拔下來,雙手捧了交還給陳勝,再請他入座。陳勝隨手收起軍刺,在對麵的太師椅上坐下。自有婢女送上香茶。

獨孤盛雖然其貌不揚,實質也頗擅長察言觀色,堪稱長袖善舞。否則的話,單憑武功高強,可沒辦法取得隋煬帝信任,在這昏君身邊做官。眼見雙方之間氣氛緊張,他當即哈哈一笑,向陳勝拱手道:“在下年長幾歲,就托大叫一聲陳兄弟了。陳兄弟,你背上帶著的那口刀……老夫怎麽看著有些眼熟呢?”

陳勝淡淡一笑,把背負的虎嘯寶刀取下來,道:“獨孤統領喜歡的,盡管拿去看個仔細。”雲玉真連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接過寶刀,送到獨孤盛麵前請他欣賞。

獨孤盛和宇文化及一樣,都是隋煬帝身邊的近身。彼此同朝為官幾十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為了隋煬帝的禁軍統領這個職位,雙方不但各自動用家族勢力暗鬥,而且私底下也動手明爭過幾次。故此對於宇文化及的這口寶刀,獨孤盛絕對不陌生。一見之下,他馬上就知道眼前確是如假包換的虎嘯寶刀。心中不禁為之又驚又忌。他站起來雙手抱拳,向陳勝一拱手,笑道:“老夫之所以能夠坐上如今這個位置,說起來,還是托了陳兄弟你的福呢。老夫在此謝過了。”

獨孤盛看得清楚,獨孤策同樣看得明白。宇文化及是宇文閥第二高手,武功隻在閥主獨孤傷之下。獨孤策雖然自負,但也知道自己和宇文化及相比,實在差得太遠。連宇文化及都被陳勝宰了,假如自己當真和這位所謂南陳太子動上手的話,那麽……想到這裏,他心裏禁不住一陣後怕。剛剛他惱恨雲玉真居然跑過來阻隔開自己和陳勝,不讓自己大展身手。但如今,他反而向雲玉真又看了一眼,心下暗暗怨恨她剛才竟然不趕快過來阻止自己了。

這公子哥兒心裏頭究竟怎麽想的,在座眾人誰也沒多加理會。陳勝不亢不卑,從容道:“獨孤統領能夠身居高位,當是憑了自己的真材實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了?此事不必再多說。”

獨孤盛幹笑兩聲,揮手讓雲玉真把虎嘯寶刀送還過去。重新坐下,道:“陳兄弟蟄伏近三十年,初出茅廬,已幹下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大有當年楚莊王一鳴驚人之風采。陳兄弟身份尊貴,這次出山,料必也是想要有所作為的。海沙幫雄踞東南,每年都能賺取龐大金錢。對陳兄弟的大業,應該有點幫助才對。陳兄弟卻要把它雙手奉送?這……老夫愚鈍,可真是不明白了。”

陳勝哂道:“陳某浪跡江湖一介武夫,畢生心願隻是探索武道巔峰之景。什麽大業不大業的,陳某從未放在心上。海沙幫的生意確實日進鬥金,可惜對陳某來說,卻也沒什麽意義。既然如此,不如借花敬佛,更能物盡其用吧。獨孤統領,不知道這份禮物,可能換取得到一個機會呢?”

獨孤盛愕然一怔,問道:“機會?什麽機會?”

陳勝淡淡道:“讓陳某可以朝著武道巔峰,再多踏上一步的機會。”

這話說得頗為隱晦。但獨孤盛同樣身為高手,卻能理解陳勝的意思。所謂武道巔峰,從來不是自己一個人悶頭苦練,就能夠有所成就的。即使有無上神功秘笈,仍必須不斷挑戰高手,以無數高手的頭顱作為踏腳石,才有那麽一絲微弱可能。陳勝這句說話,分明就是他看上了某位絕頂高手,想要向其挑戰。但此人身份必定非同小可,否則陳勝又何必要送出海沙幫這麽一份豐厚重禮?

獨孤盛心中“咯噔~”一聲響,小心翼翼地問道:“陳兄弟的目標是?”

陳勝伸手向擱在旁邊的虎嘯寶刀一拍,道:“宇文家的冰玄勁,果然名不虛傳。可惜宇文化及隻是閥中第二高手。卻不知道他和第一高手相比,究竟有多少差距呢?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真的很想知道。”

此言甫出,獨孤盛雖然事先已經隱約猜測到了一些端倪,但依舊禁不住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