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007給我上藥

她不是沒有看出月璃櫻的不情願,更清楚禹城還要靠千羽翼來帶兵守衛,若是他當真有個好歹,敵軍入城,後果不堪設想。

這麽簡單的道理,她尚且明白,可是千羽翼……她也知他是好意,可是她不理解他怎麽偏偏對自己的傷勢如此執著?

她歎了口氣,正色道:“我是大將軍認定的奸細,既是負傷,便不能逃跑。大將軍守衛城池,自是不能分心分神,如此……豈非兩全其美?”

千羽翼定定的看著她,眸色深不見底,弄得洛雯兒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說錯了,她也是好意!發自肺腑的好意!

她正打算表達得清楚些,卻見他忽然大笑,一步上前拎起她,依舊是鼻子對著鼻子,眼睛對著眼睛。

洛雯兒看著自己映在那兩潭濃黑中,聽著他一字一頓道:“就算你跑到天邊,本將軍也有本事把你抓回來!”

將她丟回床上,一手撈起小瓶,一手去掀被子。

洛雯兒死命抓住被子:“不勞大將軍動手,我自己來,自己來……”

千羽翼一聲冷哼,將被子狠狠一摔。

“你先出去,我稍後……”

黑眸又瞪了起來,旋即上前一步。

“我立刻,我馬上……”

洛雯兒連忙道,心底暗恨,這人真是霸道得不可理喻!

“你……站遠點,轉過身去……”

千羽翼這會倒很合作。

洛雯兒一邊飛快的打開瓶塞,一邊戰戰兢兢的提防他是否偷看。

然而隻瞟了一眼,便驀地定住……

漆黑披風的右肩上,有一處很明顯的破損,在光下浮著幾不可見的暗紅。

是血……

她垂了眸子,默默的上了藥,然後把瓶塞扣好,再次看向那個巋然不動的背影:“大將軍……”

千羽翼回了頭,但見洛雯兒示意他將藥瓶拿走,當即濃眉一豎。

洛雯兒連忙道:“我的傷不重,這藥大將軍還是拿去吧。今天敵人攻城,想必許多將士也受了傷,所以……”

她垂了眸子:“大將軍自己也有傷在身,今天的事……謝謝你。”

半晌沒有聽到回音,洛雯兒不覺心下奇怪。

抬了眼,正撞進一雙濃黑的眸子。

那眸子深不見底,難辨情緒。

心中一驚,當即向後一躲,卻見千羽翼大手一抬,竟是卸了披風,隻一揚,披風便倏地的飛了出去,蓋住了桌子。緊接著,大手又扣在了胸甲上……

“啊啊啊……你要幹什麽?”洛雯兒大驚失色。

千羽翼根本無半句回應。

幾聲金屬鈍響過後,洛雯兒的眼前便現出一個半裸美男。

古銅色的閃著微光的皮膚,肌肉強健,線條剛勁,是一種力與美的完美結合,隻不過其上布著深深淺淺交錯雜亂的疤痕,有一道竟然自左胸直貫至右腹。

似乎沒有體會到洛雯兒的震驚,直接走到床邊,背對著她坐下:“上藥!”

洛雯兒終於鬆了口氣,又皺起眉:“為什麽不讓月副將……”

黑眸當即橫了過來,連額前飄飛的散發都帶著戾氣。

她亦回他一瞪,毫不示弱。

他眉心一沉,卻是笑了,轉過頭,再開口時,已是帶了幾分笑意:“快點!”

洛雯兒本也不想同他置氣,自角落裏挪了出來。

入眼便是猙獰的傷口,外麵還支著寸長的箭杆,已被血染得通紅,當即令她眼角一跳。

她咬了唇,試著取出箭頭,可是……

正膽戰心驚的不知如何下手,千羽翼的手上卻多了把匕首,往後一探,一戳,一剜……

一塊鮮紅的金屬擦過她的鬢發沒入床柱。

“奪”!

鮮血當即噴湧而出。

洛雯兒來不及驚慌,急忙拾了巾子捂在他的傷口上。

血很快染紅了巾子。

她手忙腳亂,可是手邊已經沒有可以止血的東西了。

千羽翼回頭瞧了她一眼,唇角一勾,抬指在身上點了兩下……血當即止住了。

洛雯兒的手裏還抓著他換下的中衣,準備按到傷口上。見狀,呆怔半晌……這個家夥,方才竟是要用血流如注來嚇她嗎?他在開什麽玩笑?

頓時怒了,將中衣狠狠砸到床上。

千羽翼見她氣鼓鼓的,倒覺好笑,叫了她兩聲,她也不應,他方繃起臉:“還不上藥?想看我流血身亡?”

他怎麽會想到用這招來威脅她?洛雯兒氣得幾乎想笑,不過她也清楚,這個人的思維似乎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瞪了他一眼:“麻煩你將那個巾子投洗幹淨……”

她本不應該指使病患親自動手,可誰讓他剛剛氣她來著?

千羽翼倒是史無前例的聽話,投洗了巾子,擰幹,再遞給她。

洛雯兒小心的擦拭著血跡,於是背上的傷疤亦橫橫豎豎的顯露出來。

大大小小,或凸起或凹陷,極盡張揚的刺入眼底。看著它們,仿佛聽到烈馬長嘶,仿佛看到屍橫遍野,仿佛聞到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濃濃血腥……

是哪首歌裏唱過,一滴苦酒就是史書一冊,一滴熱血就是豐碑一座?而今方能真正體味,這每一道傷疤,皆記載著生死交接的一瞬,皆篆刻著豪氣幹雲守護河山的拚殺。

她眨眨眼,咽下那種莫名的酸澀,重新拾起巾子:“有酒嗎?”

“沒有!”千羽翼悶聲悶氣的回答,又補了句:“就是有,也是要留著喝的!”

奔湧的激情被噎住,洛雯兒好容易緩過氣:“可是拿什麽消毒?”

“沒有毒!”

她再次被噎住。

巾子很快被染紅,再次投洗後,她開始清理傷口的邊緣,極是小心。

洛雯兒全神貫注,所以沒有看見,千羽翼的唇角正緩緩勾起一抹溫軟。

“熱水……”

“沒有!”再補一句:“柴沒有多少了,要省著用!”

皺了眉:“月家的金瘡藥是獨門秘方,不用那麽麻煩!”

洛雯兒見傷口清晰,的確沒有發炎跡象,於是擰開瓶塞,準備將白色的粉末倒進傷口。

然而忽然停下動作,望向他:“你既然認定我是奸細,難道就不怕我下毒嗎?”

千羽翼寬肩一震,卻沒有回頭,隻緩緩閉了眼。

然後,洛雯兒聽到了難以置信的兩個字,很輕,卻是堅定的飄入耳中……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