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兒最近也起得很早,見這些士兵沒有如往日般趕去教場操練而是有氣無力的在城頭晃悠,不禁心下生疑,而當她看到個別人口|唇、指甲、皮膚竟然出現了櫻桃紅色,還伴有虛汗滲出,當即失聲叫道:“所有人都在這嗎?”
士兵不明所以,隻道:“我們三營的在這,另外的應該趕往教場了……”
洛雯兒當即讓他們趕回房中,看是否還有人滯留屋內。
果真,沒一會工夫,驚叫聲連連傳來:“不好了,三子不會動了!”
“趙六暈過去了!”
“張達在抽抽……”
“王武臉都紫了……”
“快稟告大將軍,有人下毒!”
……
“喊什麽?還不快把人抬出來!”洛雯兒厲喝。
片刻後,兵士們慌慌張張的將人抬了出來。
洛雯兒一看,正是煤氣中毒,而且已經是接近三度的重度中毒,再不搶救,恐有生命危險。
她讓人把被子抱出來將中毒者蓋好,然後一把扯開那人的衣服……
立即有士兵瞪大了眼睛。
再然後……
“洛姑娘,他本來就快沒氣了,你怎麽還使勁壓他?”
“洛姑娘,你這樣不行啊。雖然小武那天對你有些不滿,可是你也不能借機報複啊?”
“洛姑娘……”
“閉嘴!”洛雯兒怒喝,然後頭一低……
“唔……”
“嘩……”
“啊……”
“呀……”
“天呐……”
士兵們的眼珠子當即脫窗……洛洛洛洛洛雯兒竟然親了王武?!
這也太太太……太刺激了吧?!
當下,一片死寂,隻鳥撲棱著翅膀劃過天空,撒下一串歡快的啁啾。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王武在洛雯兒的“狂吻”下睜開眼睛……活了。
一定是激動的,一定是!
而洛雯兒獸性大發,又撲向另一個昏迷者。
他們長大嘴巴,麵麵相覷,然而片刻後,有士兵捂著腦袋開始搖晃:“唉,我的頭怎麽這麽暈呢?”
噗通,栽倒在地。
頓時,人們如同醍醐灌頂。
“暈了!”
“我也暈了!”
“哎呀,剛才不覺得,這會……”
“哎呀,暈了暈了……”
噗通,噗通……趴倒一片。
千羽翼趕來時,隻見“屍”橫遍地,而洛雯兒正抱著一個家夥在“親嘴”。
“洛、雯、兒——”
一聲怒喝,震得地皮直顫。
那個被搶救的士兵恰在此時睜開了眼,迷迷糊糊的就見他們的大將軍仿若巨靈神下凡,幾乎一步便邁到麵前,在他眼前不停盤旋的幾個腦袋均目眥欲裂,氣勢洶洶。
“你在幹什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要在什麽時候?月黑風高?”
“你……”
“你的士兵中毒了……”
“中毒?”
“一氧化碳……”
“什麽炭?”
“煤氣中毒……”
“沒氣?”
“跟你說不明白,反正再不搶救就沒命了……”
千羽翼已聽人前去匯報,所以才匆匆趕來,卻沒想到目睹了這麽震撼的一幕,一想到方才的情景,太陽穴忍不住突突狂跳。
不過是救人,偏得……那樣嗎?那是什麽救人的法子?
他大掌一攥,目光一掃:“都中毒了?”
一個士兵悄悄將眼皮欠了道縫,正見他陰沉的臉,嚇得一個哆嗦,趕緊閉眼。
洛雯兒倒沒抬頭:“應該是,這幾個最重,想來是他們住的屋子有問題,稍後……”
“這……要怎麽救?”千羽翼忽然話題一轉。
想來千羽翼這種身強體壯出入殺場如入無人之境的人定是肺活量超強,不像自己,隻忙了這麽會工夫,便覺頭暈眼花。
“讓他躺好,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提起,另一隻手捏住他的鼻子……你可別一直捏著不放。然後先深吸一口氣,對準他的嘴吹進去……”
千羽翼繃緊了唇,太陽穴的青筋蹦得歡快。
“……大約同你的呼吸速度差不多……”
洛雯兒看著他的魁梧,有些擔憂道:“每次吹氣不可用力過大……當然也不可過小,否則……”
“知道了!”
千羽翼站起身,目光一轉,就落在剛剛偷看他的那個士兵身上,唇角一勾,頓時現出一絲獰笑。
洛雯兒看著他神色凝重的大踏步走過去,心想,這人還是挺仗義的……咦,這些人怎麽都躺倒了?
千羽翼停在一個士兵身邊,蹲下身子,捏住士兵的下巴,抬高,動作規範,然後緩緩俯下臉去……
這一刻,風在吼,馬在嘯,基情在咆哮,基情在咆哮……
的確,一個高大威猛,一個瘦削虛弱,那姿勢,那動作……簡直是耽美插畫中強攻與美受的完美結合。
雖然千羽翼呈現給她的隻是個背影,但洛雯兒已開始想象他是如何脈脈含情的注視著眼前的人,而那睡美男在他的深情一吻下奇跡般的睜開霧蒙蒙的眼睛,對望,然後……
然後她看見那個士兵靜置在身側的手唰的張開了手掌,又猛的攥緊,緊……擰……
她也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拳頭……
然後那個士兵忽然四肢伸直,似乎繃緊了全部的神經。
太激情了!
再然後……那四肢好像一直在繃緊,似乎還在膨脹,像是被吹了氣的氣球……
緊接著,緊攥的手“啪”的彈開……
不知為什麽,那一刻洛雯兒心頭有一個成語躍然而出……撒手人寰!
她頓覺出不妙……千羽翼似乎自從“吻”上就沒換過氣……
然而那個士兵忽然一骨碌爬起來,捂著胸口拚命咳嗽。
與此同時,那些橫七豎八“暈”倒的患者全部蘇醒,個個神清氣爽。
“都好了?”
“回大將軍,都好了,謝大將軍!”
“可以去教場了?”
“是。三營集合!”
洛雯兒看著滿地的中毒人員精神煥發的列隊而去,千羽翼走在最後麵,漆黑的披風迎風飄擺。
他忽的停住腳步,偏了頭,唇角掛著一絲得意,卻是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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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事件到了下午才弄清楚。
原來果真如洛雯兒所說的並非是有人蓄意投毒,而是土炕漏火氣所致,幸好用土炕取暖隻是限於三營的這幾個士兵所住的房間。
往年也出現過類似事件。人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而住在這幾個房間裏的人以往每到冬季取暖時節,經常會在早上醒來時有頭暈目眩之感。嚐有傳言說是鬧鬼,但軍中忌談鬼怪禍亂軍心,於是從未有人深究過。
今年因為圍城,所以木炭一時匱乏,無法取暖,所以即便天寒地凍,大家依然精神得很。可是圍城已解,木炭恢複供應,麻煩就來了。
兵士們都用崇拜的目光望著洛雯兒,可是千羽翼總覺的那眼神裏似乎隱著點什麽別的東西。他可沒有忘記早上那一幕,想起來就憋悶。
三營的將士隻覺得大將軍今天看他們似乎格外不順眼,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大將軍好像給他們派了最苦最累的活,一整天都沒讓他們得閑,說是中毒以後需要運動,需要呼吸新鮮空氣,還強調說是洛雯兒特意囑咐的。
他們現在已認定洛雯兒是個神奇的女人,於是聽話的忙了個四腳朝天,腦袋一挨上枕頭就直接昏死過去。
卻有人睡不著。
寒風撕扯著墨黑的披風,翻卷如蒼鷹騰飛的翼,獵獵作響。
然而那個高大昂藏的身影依然立在城頭,手扶城牆,極目遠眺。
夜空中繁星點點,幽深浩渺,夜幕下白雪茫茫,清蕭肅殺。
這是個寒冷而靜寂的夜晚,可是他的心卻滿是煩躁。
他習慣的回首北望……
隔著這幾間房子,他根本看不到她的小屋,不過他知道她一定還沒睡。
她一向睡得晚,即便睡著了也要點著燈,他每次路過都會看見窗口透著淡淡的暈黃的光,然後不由自主的站住腳步,看上很久。
於是夜中深深淺淺的黑統一凝作單一的背景,隻有那團瑩瑩的光如一朵小小的花,開在黑幕中,開在靜夜裏,開在他的心間,為這個寒夜平添幾分溫暖與柔和。
她很怕黑,很怕被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她曾經曆過什麽?她到底是怎麽來到的這個地方?她為什麽來到這?她的腦子裏怎麽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她是誰?
千羽翼從未如此迫切且堅持的想知道一個人的一切,可是他不能問。他隱隱覺得,這一切都來自一個神秘的所在,一旦揭開這層薄紗,她就會像突然出現一般離奇消失。
她……會消失嗎?
手掌下意識的抓起一團雪,攥緊,再攥緊……忽的手臂一揚。
雪團畫了道優美的弧線如流星一般直向北方而去,隻一忽工夫便成了一個小點。
遠處旋即傳來一聲裂響,緊接著,那條黑狗憤怒的咆哮起來。
伴著這撕裂沉寂的怒吼,心情忽然好起來,他可以想象她披了衣服出門查看的氣急敗壞。於是擺出一副嚴肅而不失溫和的神色,大踏步的往那個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