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是豔陽高照。
千羽鴻自是早走了,洛雯兒方動了動,就覺渾身從裏到外的疼痛,簡直讓人喘不過氣。
不能不說,複仇也是件力氣活!
她就納悶了,平日裏故事所講的那些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縱橫捭闔翻雲覆雨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怎麽她一出手,往往就要把自己搭進去?究竟是故事都是胡編亂造還是她不夠聰明伶俐?
這麽一想,更加鬱鬱。
盼雲和念青見她睡了一覺,精神倒不好了,隻要略一動,就愁眉苦臉,於是急忙去請了太醫。
太醫的回答更是讓她們莫名其妙。
秦太醫說,洛雯兒是因為過於勞累而導致氣血不暢。
過於勞累?不就是昨天跟長公主出去走了一趟嗎?沒到一個時辰就回來了,看去也好好的,睡得還比平時早了些,怎麽躺在床上還會勞累?
而秦太醫的方子更奇怪,不用吃藥不用休息,到外麵走兩圈就會見好。
二人便遵循醫囑領著洛雯兒到園子裏轉,速度堪比蝸牛。
行至沁心園,遠遠的看到前麵有兩個粉衣小宮女扶著個穿湛藍袍子的人也在緩慢運動,那湛藍袍子的人還拿手扶著腰,步履有些蹣跚。而那兩個小宮女,即便隻是背影,亦顯戰戰兢兢,隻拿指拈著湛藍袍子的手臂,好像生怕一使勁,那胳膊就會碎在自己手裏。
念青萬分驚異:“那不是九公子殿下嗎?他怎麽病了?”
這位千羽家族的九公子,因為負有神奇的能力,是永遠不會生病的。
洛雯兒自然也看見了千羽鴻,皺了眉,就要二人扶她回去。怎奈九公子好像背後生了眼睛,亦或者長了順風耳,竟是回了頭,然後就招呼她們過去。
也不過是回眸一笑,盼雲和念青就像中了邪似的把她架過去了。
他笑意盈盈,一瞬不瞬的看著洛雯兒,居高臨下;念青和盼雲癡癡呆呆,對著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仰望膜拜。過了半天方想起來九公子和洛雯兒是初次見麵,忙顫聲通稟。
千羽鴻笑著點了點頭,那模樣就好像是清風點露,荷花照水,頓令二人又是一陣恍惚。
“見了九公子,為何不行禮參拜?”千羽鴻身邊的小宮女脆聲道。
千羽鴻又是笑著睇了眼說話的宮女。
洛雯兒無法看見他的神色,卻見那小宮女臉一紅,誠惶誠恐的低了頭。
她不禁暗歎,妖孽,妖孽啊!
“寧兒,你們幾個去那邊說話,讓我同洛姑娘單獨待一會。”
洛雯兒當即瞪大了眼睛,千羽鴻想幹什麽?
於是幾個小宮女紛紛行了禮,聽話的跑到一邊聊天去了。
洛雯兒懷疑千羽鴻大概會催眠術,小宮女們方才還對他癡癡迷迷,怎麽一聲令下,就都幹脆的散去了?
“不過是魅力無邊罷了。”千羽鴻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對她擠擠眼。
然後為了展現他的無邊魅力,想伸個懶腰,好讓洛雯兒看個清楚,結果胳膊剛抬起一半,就卡住,精美的臉蛋瞬間碎裂,然而又重新黏合到一起,緩緩放下了胳膊。
洛雯兒忍不住想笑,可是方一動,肚皮兒就跟著一痛。
千羽鴻盯著她瞬間繃起的嚴肅,重新露出笑意,一副了然之態,而洛雯兒看他扶著腰,又是一陣肚皮兒痛。
“扶我到那邊走走……”千羽鴻眯著眸子,遙望遠方。
洛雯兒立即瞪起眼睛。
“我們難道不該同病相憐?而且我現在這個樣子,到底是誰造成的?”
“你說過不追究我責任的,而且當時也是你積極要求的,關鍵的是,你不是果真睡著了嗎?”
至今洛雯兒還深感慶幸,因為千羽鴻昨天被她折騰得如此淒慘,萬一昏睡不醒,然後被人發現堂堂無涯九公子躺在她的床上,二人皆“過度勞損”,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是,我說過,”千羽鴻大方承認:“但也不代表我沒有別的要求,我現在隻是要你扶我過去,你如果不肯,我就跟王上稟明,我很喜歡你,要你留下陪我玩。你應該知道,王上一向很疼我,你更知道,我的存在意味著什麽。所以王上一定不會不答應,至於我要留你多久……”
他忽然俯下身子,唇角邪魅一勾:“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樂趣無窮……”
洛雯兒立即退後一步,警醒對他。
千羽鴻卻是一笑,重新扶住腰:“而且你有治療失眠的‘偏方’,要知道,整個王宮都因為我的失眠而寢食難安呢……”
這個大言不慚的家夥!
洛雯兒咬牙。
“最為關鍵的是……”千羽鴻往前挪了兩步,偏了頭,眸中幽藍一閃即逝:“你不是一直想離開嗎?如果……”
洛雯兒立即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如同挾持般朝前開動。
“慢著點,慢著點,我還是病人……”千羽鴻哀嚎,唇角卻是翹得得意。
“行了,就是這吧。”
千羽鴻停在一片太湖石堆就的假山旁,依然扶著腰,指使洛雯兒將一塊略顯平整的石頭上的花瓣拿帕子撣落,再扶他坐上去。
“這石頭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真是舒服啊……”
他索性抬了腿……雖然在某一瞬間表情碎裂,然而依舊半躺在上麵,愜意得很。
“去,把那朵月季給我摘過來。”千羽鴻連手都懶得抬,隻拿那顛倒眾生的眸子微微一瞥,又閉上:“就是那朵,大紅的,最裏麵的一層卻有兩片粉藍色花瓣的……”
洛雯兒循著看過去……三丈開外,的確有一叢月季,如彩虹般開得嬌豔,隻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中間還有座倒映山影折著波光的小水潭,他是怎麽看到那重重的大紅花瓣裏藏著兩片粉藍色花瓣的?
“還不快去?”千羽鴻拖長了聲調。
小子,你還真拿我當丫鬟使了?
“你不是想離開這裏嗎?你不是一直苦於沒有人給我三王兄送信嗎?隻要你今兒個把那月季摘了送我,我晚上就使人去翼王府,不出三日,就讓你離宮,如何?”
這小子,莫非生了透視眼不成?他怎麽知道我心裏想的是什麽?
像是感覺到了她心中所慮,千羽鴻唇角一勾斜睨了過來,眸中又是幽藍一閃。
“說話算話?”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一言九鼎!”
洛雯兒思慮片刻,果斷的向那叢月季行進。
“小心點,三王兄可隻認得人,不認得刺蝟。”
回頭狠狠一瞪,卻見他仰著下頜,擺了個要盡情沐浴陽光的姿勢。
轉了頭,繼續前行,所以沒有看到千羽鴻的頭緩緩轉了過來,眸子微開,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背影,笑意竟似凝在了唇角,現出幾分緊張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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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走到花叢,必須通過水潭,而上麵沒有橋,有的隻是狀若張開的狼口的山石。
“狼”的下頜半沒在潭中,積著淺淺的水。水下,怪石嶙峋,每走一步都要分外小心,然而依舊濕了繡鞋。
洛雯兒懷疑千羽鴻就是故意為難她以報昨夜之仇,可是他開出的條件足夠誘人,她不得不……糟了,萬一沒有什麽紅中帶粉藍的月季花,他就是腦袋砸上九鼎她又能如何?
她急忙轉了頭,恰好看到他臉上的緊張之色,然而卻同他眸中的幽藍一樣,隻是一閃即逝,此刻的千羽鴻,依然是一派悠閑。
他點了點頭,做了個口型,那是在說“放心”。
姑且信你這次,你若是敢騙我……她攥了手,將指節掰得哢哢作響,千羽鴻卻笑得愈發開心。
洛雯兒轉了頭,千羽鴻也重新浮上鄭重之色,待看到洛雯兒經過“狼口”正中時,他甚至支起了身子……
直到洛雯兒走出“狼口”,他依然渾身緊繃,良久,方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果真如此……”
洛雯兒站在花叢中,但無論她再怎樣小心避開月季的刺,依然被勾住裙擺。然而經過一番努力,她終於看到一朵初綻的大紅月季,最裏麵的一層花瓣,果真有兩片細小的粉藍色。
她急忙拿帕子墊了手,將花折了下來。
正準備離開,忽起了好奇之心,然而將大紅色的月季一一看過去後,她發現,隻有她手中的月季生有兩片粉藍色花瓣。
她不覺望向遠處那個湛藍的身影……究竟是湊巧還是他果真是位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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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拿洛雯兒帶著幾許崇拜幾許探究的目光盯著自己,千羽鴻笑了笑,接過她遞過來的玫瑰,長指輕拈,橫在鼻端,深深一嗅……
美人,無論男女,當與花結合在一起時都是瑰麗萬千。
洛雯兒看著他精致的側臉……微闔的眸,顫抖的長睫,尖削的鼻,勾笑的唇角,一時間隻覺那整叢的月季皆開在了他周圍,而世間的所有美好,皆為他而綻放。然後……
美人唇角一彎,手一揚,那朵嬌豔萬分的玫瑰便華麗麗的撞到了他身後的山石上,又滾落在地。
坐起身,拍拍身邊的位子,睇向驚愕當場的洛雯兒:“坐。”
此人,果真是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