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117小別重逢

自從三日前一別,再無消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做得不妥,以至於千羽雪再也沒有來找過她,她曾想過去探望,然而憶起那日的事……

她撫著腕上的碧璽香珠手串,終於放下袖子,歎了口氣。

“姐姐……”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甜甜的呼喚。

洛雯兒急忙轉了頭,果見一架肩輿匆匆而來,四圍垂下的紗幔隨風揚起,露出裏麵一個如雪花一樣清透的人。

未及肩輿停穩,千羽雪就跳下來,驚得宮女驚叫連連。

平日裏即便活潑也不失穩重優雅,此刻的千羽雪卻幾乎是小跑一般向洛雯兒奔來。

洛雯兒連忙上前扶住她。

劇烈的運動沒有使她的臉色增添半點嬌豔,卻更見蒼白。

千羽雪一手撫著胸口,費力的喘息了半天,一手卻牢牢抓住洛雯兒的胳膊,好像生怕她不翼而飛。

“我剛剛得知,三王兄來接你了。你真的要走了嗎?”她的眸中盡是急切與懇求。

盡管那纖細的指已將自己的手臂攥得生痛,然而洛雯兒看著她的眼睛,依舊艱難而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眸中躍動的水光忽的靜止,鉗住她手臂的力亦是頹然一鬆。

過了很久,千羽雪方靜靜的吐了口氣,重新恢複了優雅,神色卻似有幾分淒惶與失落。

她笑了笑:“不管怎樣,你都是我嫂子。”

洛雯兒隻覺此話古怪,可是也未等她發問,千羽雪便自腕上取下碧璽香珠手串,放到洛雯兒手中:“太過匆忙,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麽,這個手串……”

“這怎麽可以?”洛雯兒急忙拒絕。

她後來方知道,這一對碧璽香珠手串是千羽雪的最愛,可謂價值連城,已是送了她一串,怎麽可以……

千羽雪按住她的手,仔細的看著她:“好東西,自是要成雙成對。”

不知道為什麽,洛雯兒總是覺得千羽雪的話意有所指,卻又一時難以捉摸。

千羽雪笑了笑:“想不到我此番趕來,當真是來送別的,我本想過幾日再去找你……”

“以後也可以……”洛雯兒難過得不知該說什麽好。

“是啊,”千羽雪有一些喟歎,忽又笑了:“快去吧,想來三王兄已是等得急了……”

“長公主,保重。”洛雯兒看著仿佛要融進春光裏千羽雪,心裏驀地湧起酸澀。

“保重。”千羽雪笑道。

二人作別,洛雯兒轉身的瞬間看到千羽雪莫名的回了頭……

她亦循著望去……

遠處,無非是金宮玉闕,青磚琉瓦,唯有一點淡灰,高高的浮出殿宇之上。

她知道,那是王宮最高的山——華興山。據說站在山頂,可以一覽整個王城。

洛雯兒收了目光,卻見千羽雪依舊在一動不動的遠眺。

她,在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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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重重宮門,除了腳步聲,一派靜寂。

就在洛雯兒一邊在為千羽鴻今天晚上怕是找不到她而得意,一邊擔心萬一他得到消息,跑到翼王府去折磨她該怎麽辦時,她已是到了溥清門。

甫一走到門口,就見那黑塔似的身影矗立在門外。

春光明媚,那沉重的黑卻是分外醒目,直接紮到她眼底,墜到心間,旋即激起一層熱浪。

她急忙垂下眸子,強作鎮定,跨過高高的門檻,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待看到地上的兩個影子終於相距三尺,方停住腳步,盯著那在墨色袍擺下靜止的緇色高靴。

良久,也沒聽到他說一句話。

洛雯兒不禁有些生氣。

小別重逢,怎麽也該表示一下吧,他倒好,柱子似的戳在這,是睡著了嗎?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對著杵著。她甚至想,如果他再沒動靜,她幹脆回宮裏待著好了,反正有人舍不得她走。

捏了捏裙子……事先也沒有個消息,弄得她急匆匆的趕出來,都沒怎麽打扮,不過較之返京那會的憔悴,她已是水靈了不少,可是在他眼中連個驚豔的表情都沒看到,她真的要生氣了。

手緊了緊,腳下一動……當真要轉回去了。

可是那雙緇色高靴忽的上前一步,也不見任何額外動作,隻聽頭頂的有個聲音冷冰冰惡狠狠的砸下來:“我還以為你舍不得回來了!”

待洛雯兒抬了頭,卻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已轉身離去。

這是什麽意思?

分明是你把我留在這,又不曾來接我,也沒有半個口信,怎麽倒成了我的不是?

洛雯兒盛怒之下,就要返身而去,然而見千羽翼頭也沒回,直接走到馬下,上了馬,就在那坐著,隻給她留下個筆直陰鬱的背影。

她幾乎要氣炸。

可是牙咬了又咬,卻攥緊了拳,怒氣衝衝的向著一旁的四輪輕便馬車走去。

“砰!”

“咣!”

車門重重的一開一合,洛雯兒消失在車內。

這等重響將車夫嚇了一跳。

他膽戰心驚的瞧了眼一旁的千羽翼,但見大將軍麵沉如水,隻一抽馬鞭。

他亦急忙抖了韁繩,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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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飽覽王城所有景致的華興山頂,正一動不動的站著一個人。

身穿暗紋紫袍,敞袖翻飛,仿若要乘風而去。

他的身後亦是立有一人,此刻正弓著身,趨步上前,循著他的目光眺望。

“看來不似做戲……”

胡綸試探著說出主子的心聲,卻見主子並不似往日般對他的自作聰明報以笑意。主子鳳目微眯,似是有意又似是無意的看著那緩緩離開的一人一車,唇角輕抿。

他不敢再多話了,忙無聲無息的退後,目光落在千羽墨的背影上,心裏泛起了嘀咕。

洛雯兒與夢妃生得如此相像,沒法讓人以為這不過是個巧合,而主子在這四麵是風的地方站了這麽久,到底是在一探究竟,還是……為了送那個人?

風,不分方向的吹來,卷起那寬大的袍袖鼓蕩著,獵獵作響。

胡綸盯著前麵的背影,忽然覺得主子此刻是如此的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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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向前,洛雯兒抱著膝,靠在裝飾精美又柔軟的車廂上,隻覺心情一片黯然。

她閉了眼,暫時不去想眼前的煩惱。

有那麽一會,她感到馬車好像停了下來,以為是到了地方,可也僅僅是停了下,便繼續前進。

然而車廂裏多了個人,不用抬眼,僅憑氣味她就知道是千羽翼。

京城的生活看來很是享受,原有的殺氣少了,生鐵味亦淡了,薄荷的香氣分外清晰起來,還摻著一股子甜甜的味道,柔柔軟軟,是來自別的女人嗎?

這麽一想,心底頓時“噌”的竄起一團火苗。

她本是在閉目假寐,這會偏頭向裏,臉上不自覺的流出一股厭惡。

耳聽得衣物窸窣作響,有人在靠近,她則更往裏挪了挪,然而一雙手臂已經將她撈進懷中,死死抱住。

他的氣息在耳邊鬢邊遊移,她聽他低聲道:“雯雯,我想你……”

縱有怎樣的憤怒,怎樣的委屈,怎樣的不滿,都在這一句下融化成水。

她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可還是生氣,於是開始掙紮。

自是無用。

他抱得那麽緊,似是將她嵌在了身體裏。

“我知道,你也想我了,你讓小九給我捎信,我就知道,你想我了……”

小九?

洛雯兒想了半天,才明白小九指的是千羽鴻。

她方記起此前的承諾,算了算……果真,千羽鴻說話算話。

“他怎麽說的?”

“他說你想我了!”

洛雯兒臉色一沉。

“雯雯,小九自小腦子就不大好使,你不要和他認真……”

腦子不好使?我看他精明得很!

洛雯兒琢磨著要不要把千羽鴻深更半夜爬床的事告訴千羽翼,然而想象了下千羽鴻的小體格在千羽翼的巨掌下碎裂的情景,她放棄了。

“他就是個孩子,如果有什麽事得罪了你,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

賠個不是?難道你知道他都做了什麽?不過依你的醋勁,不可能這麽鎮定,難道因為他是你的親兄弟?

“千羽翼,你可知道他是怎麽得罪我的?”

千羽翼握著她的小手:“小九不知道你怕蟲子,拿了蟲子嚇你,把你嚇哭了,然後你威脅他要跟我說他的壞話……”

這個狡猾的東西,他分明就是在提醒千羽翼,無論她說什麽都不要相信。

“調車,我要回宮!”

千羽鴻,我現在就去掐死你!

千羽翼急忙抱住她,連聲安慰:“等下次我見了他,也往他腦袋上放蟲子,替你報仇,好不好?”

見她氣得鼓鼓的,他有些後悔說了實話:“小九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讓我告訴你,你這一回去,我這個做王兄的臉麵……”

千羽鴻恐是生怕我不知道吧?

一想到那張女人般秀氣卻邪魅的臉,此刻可能正在偷笑,洛雯兒就咬牙切齒。

你的臉麵重要,我的臉麵呢?

“好了,我明天就進宮教訓他!”千羽翼像哄孩子般晃著洛雯兒:“雯雯,別生氣了,好不好?”

又好像突然發現般拾起她的腕子,盯著那串碧璽香珠,無限驚喜道:“你見到雪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