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234同床共枕

不知過了多久,洛雯兒好像看到一道利光劈開幽深的夜色,直向她刺來,恍若一年前的那場圍殺。

刹那間,寒光耀眼。

“莫習……”

她忽的坐起。

“嘭……”

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撞開,與此同時,一串巨響攜著雷霆萬鈞的氣勢滾滾而來,接連不斷的砸在耳邊。

“雲彩……”

千羽墨飛快的關上被風吹開的窗子和門,奔到床邊,將她抱在懷裏:“別怕,是要下雨了……”

似乎在響應他這一句,隻聽“嘩”的一聲,就像有人倒了無數的豆子下來,不停的倒下,密密麻麻的聲響足以讓人想象它們在地麵的歡快跳躍。

油燈不知何時滅了,隻電光自木屋的板縫間,自門邊被撞裂的兩道豁口間照進來,沒一會,屋子便開始漏雨,嘀嗒,嘀嗒……

洛雯兒看著那在明暗交錯間已濕了一片的桌椅,咬了唇,往裏讓了讓……

千羽墨也不客氣,翻身上了床。

“保持距離!”洛雯兒低聲警告。

千羽墨輕聲一笑,果真老老實實躺在床邊,一動不動,隻曲了手臂墊在頭下,煞有介事的望著房頂。

然而床板過於狹窄,就算“保持距離”,又能保持得了多遠?

二人並排躺著,皆對著屋頂。過了很久,洛雯兒方幽幽的開了口:“莫習,你家在哪呢?認識這麽久了,從未聽你提起過……”

又是良久,千羽墨方道:“若是你肯同我回去,永遠留在我身邊,我就告訴你……”

“莫習……”

“是,我又沒正經了。”千羽墨笑了笑,卻仿似一聲歎息:“太晚了,睡吧。”

然後便再沒了動靜。

轉頭看他時,已是閉上了眼。

雷閃頻頻,雨聲滔滔,屋內畢竟太久沒有人居住,到處充斥著陰潮,如今下了雨,潮氣更甚。而且不斷有冷風自板縫與豁口處吹進來,她看到莫習的袍擺在微微的飄動。

拾起身上的被子,準備移到他身上……

“你受了傷,要注意保暖……”千羽墨眼也未睜,仿似夢話。

她目光一掃……

“不用找了,隻這一床被子……”

“你也真是的,即便當時境遇艱難,但是多置一床被子,怕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隻一床被子,天冷的時候,才會挨得更近些……”

她忽然怔住。

似乎在許久許久以前,她還在那個世界的時候,也曾想過……房子小,算什麽?正因為小,兩個人才會靠得更近,成為彼此的溫暖……

閃電劃過,她好像看到莫習的眼角現出一點水光,就像白日裏,掛在睫毛邊緣的那滴晶瑩。

她默默的躺好,看著他,遲疑,但仍是緩緩的伸了手臂……

“雲彩……”

他忽的抱住她,懷抱輕顫,聲音低啞。

她的眼角也有些發澀。

這個莫習,平日裏一味的放縱不羈,微笑示人,仿佛凡事皆不縈於心,即便是講一個非常傷心的故事,亦是笑著,似乎這樣便能減低心底的痛楚,便能使這痛楚當真變作快樂的回憶,卻不知這般帶淚的微笑更讓人心酸。

“莫習……”她張了張嘴,可是不知該怎麽安慰他。

雷電漸遠,屋子終於歸為一片黑暗,唯雨聲不斷,如簾幕般將這個小屋隔絕於世。

洛雯兒感到不自在了,莫習一直抱著她,這是不是有些……

“莫習……”她掙了掙。

“別動,雲彩,你在發燒……”

千羽墨的手旋即敷在她的額上……冰涼。

洛雯兒不覺瑟縮了一下。

發燒?有嗎?她剛剛隻是覺得兩個人靠得太近,而且她沒法不提防莫習會隨時變狼,但若推開他……他卻正在難過,結果又是緊張又是擔心,渾身繃得緊緊的,才出了一身汗,怎麽會……

可是千羽墨這一動,她隻覺一股冷氣自腳底升起,霎時包圍了她,當即打了個哆嗦。

千羽墨展開被子,毫不客氣的鑽了進去。

“莫習,你……”洛雯兒急了。

“這是受傷引起的發熱,隻要汗出透了,便好了。”不顧她的反抗,抱住她,又笑:“你說咱們這是不是‘同床共枕’了?若是被人知道,雲彩嫁不出去可怎麽辦?”

掙紮。

“若當真嫁不出去,我娶你,可好?”語氣輕柔,低低的落在她耳畔。

“莫習,你還有沒有正經?”

“我一直很正經啊……”

“你……”洛雯兒氣急:“也就我不拿你的話當真事,你去問問八朵花,你平日裏那般玩笑,人家都……”

“都怎樣?若是她們想嫁,我便娶,總歸人越多,越熱鬧……”

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之人,方才還在同情他,他方才還在扮情聖,可轉眼就成了花心大蘿卜,真恨不能讓人一腳將他踹下去!

“好了好了,別鬧了。也就是我,知道你是在替她們抱不平,若是換了別人,還當你是在吃醋呢……”

“莫、習!”

“怎麽,難道是真吃醋了?”

洛雯兒氣得想哭。

“好了好了,再鬧下去,接好的骨該錯位了,我可就真得對你負責了。咱們好好躺一會,待天亮,我去采點草藥,熬了藥,燒便退了……”

洛雯兒亦是怕碰到腳傷,而且也實在沒有力氣折騰,但見千羽墨雖是抱著她,但無絲毫越禮之舉,還有源源不斷的暖流注入她的身體。

她很快出了層薄汗,要掀被子透氣,可是莫習卻不讓她動,說這種時候見了風就不好了,要等汗自然收了,熱也便自然退了。

她硬著頭皮挺了半天,隻覺身子愈發熱,頭愈發暈,意識如水麵浮葉,飄了幾飄,終於沉了下去。

卻是睡得不安穩,好像一直在說話。

“莫習,當年你受傷,也會發熱嗎?那時隻你一人嗎?你怎麽辦?”

“你看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

“莫習,這麽晚了,你不回家,家裏人不會擔心嗎?”

“我若是走了,便隻會擔心你……”

……

“莫習,你睡了嗎?”

“沒有……”

……

“莫習,我想喝水……”

感覺身上的禁錮一鬆,卻是拿被子將她仔細裹好。片刻後,一點清涼貼近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