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361原來是你

他身子一震,卻沒有躲開,而是將自己更近的送給她,似是也要借此宣泄他的情緒。

當齒間漫起甜腥之際,洛雯兒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然而他的衣襟已是被殷紅印染,如一朵盛開的晚茶。

她急忙別過臉……到了此刻,怎麽還會因他而心痛?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嗎?”她努力平靜情緒,語氣冰冷。

半晌不聞他語,是默認了嗎?

心中愈發氣惱,直想同他大吵一場。

可是轉了頭,正見那胸口的殷紅,在以目力可見的速度擴散,又急了,要尋東西止血。

千羽墨一把抱住她:“無妨。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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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輿停在碧遲宮,還未降下,已有一個穿著淡杏色蝶戲水仙裙衫的女子奔了上來。

她身形苗條,體態婀娜,仿佛弱不勝衣,卻是將四個隨同的青衣宮女遠遠甩在了身後。

她如一隻翩然於深秋的無處著落的粉蝶撲到版輿前。動作雖急,然而裙衫飄起輕紗,衣袂翩揚,露出纖白的十指,蝶足一般,輕盈而曼妙的憩息在版輿的橫杆上。

金泥龍紋錦緞簾幔一開,胡綸急忙要去攙扶。

千羽墨卻是一步跳下。

“王上……”

淑妃就要紮進那懷裏,訴說委屈與擔憂,然而那個懷抱卻轉了身子,然後簾幔一開,竟是從裏麵抱下個女子。

淑妃滿腹的心酸對在見到那一角嫣藍裙擺的瞬間凍成了冰塊,進而將她整個人凍住,以至於深秋的正午,陽光尚播撒溫暖,可是她一開口,卻仿佛看到寒霧在眼前飄散。

“王上,這是……”

可是王上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她,亦沒有聽到她說話,隻是轉了身,要往碧遲宮走。

然而那個女子卻不肯聽話,拚命從他懷裏跳下來……

於是洛雯兒見到有個生得極是美麗的女子正下死眼的盯住她。

出於本能,她亦是回視打量。

這個女子很美,不僅美在容顏體態,身上的衣物與裝飾亦是美不勝收,卻不喧賓奪主,每一絲細微的存在都極盡考量,都恰到好處的襯托出她的秀麗幽婉。

若說她美得人神共憤,倒不盡然,她全比不得東方凝的光豔照人,雍容大氣,然而若說小家碧玉,又多了幾分貴重,多了幾分精致。

對,就是這個“精”。

她通體上下無不透著“精”心。亦上了妝,卻是淡到極致,就好像飄著晨霧的湖麵,平添迷離。此番,她當是匆匆趕來,可無論是奔跑的姿態,還是裙擺飄起的弧度,都達到了最為優美的效果,仿佛一幅流動的畫,而畫筆,就握在她的手裏。

可以說,她在某些程度上很像千羽雪,一樣的晶瑩,一樣的剔透,隻是因為這個“精”,使得晶瑩剔透中多出了一些看不清的東西。就好像一塊原本通透的琥珀,於旋轉之際,現出一點模糊的令人想要探究的深色。

然而吸引洛雯兒並不是這些,而是她的身上的氣味……那是一種類似鵝梨帳中香的味道,在去年這個季節,乃至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就糾纏在千羽墨的氣息中。

她立即清楚了這個女子的身份。

也就在這一刹那,一股無名怒火拔地而起,幾乎焚毀了她的所有理智,以至於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趕來扶住她的千羽墨。

與此同時,淑妃亦認出了她……這不是在鬥香大會讓雪陵失盡顏麵,成為王中之凰的那個女子嗎?她怎麽會在這?王上與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上……”

她哀怨而顫抖的喚了一聲,卻忽見千羽墨胸前的血漬,而洛雯兒手恰在此刻收回。

“你,你竟敢行刺王上!來人,把這個刺客……”

“住口!湖陽,你怎麽會在這?”

她怎麽會在這?

洛雯兒冷笑,自是聽說無涯國主忽然得了王後的壽禮,收了個女子在身邊,所以才匆匆趕來。

想來,這個消息已是傳遍整個後宮了吧?她,洛雯兒,何德何能?

而且,湖陽……叫得真親密!

如此,那個夢一般的女人該怎麽辦?

原來無論怎樣的深愛,怎樣的癡纏,終是可以忘記,終是可以被現實消磨。

那個可以讓他流淚的女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

她怎麽可以這麽想?她算什麽?

一時之間,隻想離開這團混亂,然而走了兩步,方發現自己正在往碧遲宮內行進。立即轉身,卻直接被千羽墨攔住。

“王上……”

淑妃跺腳,語氣哀婉,連美眸都蒙上了一層水色,這回是真的真情流露了。

“這沒你什麽事,你先回去!”

千羽墨頭也未回,抓住洛雯兒就往裏走。

洛雯兒拚命掙紮,於是就被他橫腰一攬,抱在懷中,大步的去了。

“王上……”

淑妃眼看著那金色的袍擺飄飛而去,卻隻能眼睜睜的立在原地,感覺身體裏有什麽東西亦是隨著那個人影的消失而消失了。

胡綸瞅了瞅忽然安靜下來的淑妃,垂了眸,偏了臉,打算繞彎溜過去。

“站住!”

領子一把被揪住。他真奇怪於這麽苗條的淑妃竟然能把也算健壯的他扯到她身邊去。

旋即就對上了淑妃的臉,更驚異於淑妃的臉如果是這麽近距離瞅的話竟然有淡淡的血絲,小蚯蚓似的。

他的思路不由自主的就蹦到了洛雯兒身上,那丫頭的臉蛋白白嫩嫩,倒是像剝了皮的雞蛋,可愛得緊。

然而還沒等他過多回憶,就聽到淑妃的歇斯底裏炸響在耳邊:“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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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遲宮內,門扇大敞,屬於深秋的風便一陣又一陣的灌進來,吹得臧藍金絲的帳幕橫飛起舞,壓簾的銀蒜叮叮鈴鈴的響成一片。

相形之下,那站立的二人異常安靜。

他看著她,她看著地。

他們之間隔著金絲楠木長案,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難以逾越。

就這麽立了許久,久到時間都仿佛凝固,洛雯兒方幹澀開口:“你說你是生意人,果真。但不知,我現在值多少銀子?”

慣常微笑的唇角緊繃著,隻看著她,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