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426怎會是她

心下雖有疑問,麵上卻很順從的站起身。

千羽墨便細心的為她裹好雪裘,還趁機偷了個香。

二人出了宮,一路西行。

千羽墨心情很好,更令洛雯兒生疑。

她記起他是聽說明國使者來訪就開始不正常。

明國……

因為無涯的革新,最近往來的使者頗多,她方知,這個時空竟是有這麽多的國家,而這個明國卻是頭回聽聞,想來當是個小國,卻不知為何能引起千羽墨如此強烈的興致。

她不動聲色,對著他的玩笑一一淺笑以應,任由他送她至延福宮。

延福宮自是歡天喜地,老太妃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又瞧了瞧她至今行動不便的腳,連連搖頭,責怪千羽墨不會心疼人,這麽大冷的天,也不說乘個暖轎,就這麽頂著風的來了。

然後也不顧洛雯兒替千羽墨辯解,非要她脫了鞋到床上暖暖。

其實洛雯兒很喜歡延福宮,這裏沒有後宮的冷清與算計,有的隻是滿滿的溫情,就像一個家,一個她渴望的許久的家,而她則是備受長輩寵愛的小女孩。

老太妃笑得很慈祥,就像豆豆的奶奶……

轉眼,她離開禹城已經五年了,也不知她們都怎麽樣了,還有陶老頭,小翅膀,大黃貓……

她神思回轉之際,發現千羽墨也在走神,見她看過來,忙現出招牌魅惑。

她微蹙了眉,轉瞬展開,裝模作樣的叫了小宮女,指導她如何和麵。

這邊說著,那邊卻留心著千羽墨,見他雖笑著,可是對老太妃的閑聊顯得頗為心不在焉,全不是平日模樣,而且沒一會就要告辭了。

“尚儀,老太妃這麽喜歡你,又嫌孤不會疼人,你今天便留在這,讓老太妃好好疼疼你……”

洛雯兒立即睇向他,帶一絲絲的冰冷探究,他卻似絲毫不覺,或者說,他的心思已經飛到了那足以令他失神的事情上:“正好,今年上元節咱們誰也沒吃上元宵,你稍後暖過身子就做一些出來。別忘了,孤喜歡吃橙羹的……”

洛雯兒便看著他笑著告辭,看著眾人送駕,看著他的背影幾乎是決絕的離去,彎起的唇角漸漸凝固。

接下來,她也開始心不在焉,有人跟她說話她便應了,直到老太妃哈哈大笑,她方發現人家遞了個鼻煙壺過來給她瞧新鮮,她卻將其放進了嘴裏。

臉登時一紅,忙下了床,問小宮女麵可曾備好,她要去做元宵。

“好,早做完早回去。阿墨饞貓似的,可等著這元宵呢……”

老太妃話裏有話,頓又給洛雯兒弄了個大紅臉,幾乎是逃也似的跑進了小廚房。

這一忙,就是一下午。

轟隆轟隆滾元宵的時候,一時半刻也沒有放下千羽墨的異樣。待到放下竹籮後,叫來小宮女,教她如何如何蒸煮,然後借口出去透透氣,便離開了延福宮。

盛京二月的夜晚,還是屬於冬季的寒冷。洛雯兒連雪裘都來不及披,隻高一腳低一腳的走在鋪得平整的青石路上。

幾回回,險些跌倒。

她的腳……

她真的很恨這隻腳,她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即便同他在一起,即便他說毫不在意,可是,她又能如何不在意?

於是幾回回,她都想轉身回去了。

可也不知是什麽力量,一直支撐她回到碧遲宮。

宮人見她回來,都很意外,然而落在她眼裏就是驚慌。

她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雖然她心存愧疚,雖然她認為是理所應當,雖然她屢次告誡過自己不應該糾結於此,她應該認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她應該保有自己的堅守,可是事到臨頭,她為什麽會如此憤怒,如此驚恐,就好像某樣一直陪在身邊的東西不再屬於她,雖然她明明知道,他不過是,不過是……享有一個男人應有的權力,更何況,他是一國之君。

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最應該做的是轉身離去,待明日見到他,一切如常。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腳,她覺得自己就像那些個很沒有素質的女人,在四處搜尋,搜尋那刺眼的一幕。

可是那時她要怎麽辦?她還沒有想好……

“洛尚儀,”小宮女追上來:“王上不在宮中……”

不在宮中?

不在宮中是什麽意思?是不在碧遲宮,還是離開了王宮?若是後者……

指尖霎時又凍了一層冰。

自從一同回宮,他的事從無一星半點瞞過她,今日卻……

所謂的明國使者,莫非是什麽暗號?

小宮女見她眼睛發直,雖不明原因,但知這位尚儀可是王上心尖上的人,慢怠不得,於是急忙繼續道:“王上是去接見明國使臣……”

明國,又是明國。

可既是接見,每次都強製性的帶上她,就像是要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寶貝一般,這回為何隱隱晦晦,不肯對她提上半句?而且既是接見,為什麽一個下午了,還不見回轉?她很清楚,對於小國,千羽墨多是隻客套幾句,餘下的事則交由禮部去辦,可是這回……

腦中躍出須烏王送來的那幾個妖冶的舞娘,眼角頓時一跳。

不顧小宮女的阻攔,就往繆香殿而去……

繆香殿,是招待各國使臣的場所,亦是千羽墨炫富或者說是炫耀昏庸的地方,此刻,一片沉暗的靜寂。

心也跟著靜下來。

不,不是靜,是空。

她立在寒風肆虐的夜中,忽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站了很久,方覺得該走了,可是行出不遠後,無意間回頭一看……繆香殿的一麵窗子正透著亮光。

她知道,那是殿中一個偏僻的房間,以她方才的角度,是根本看不到的。

這個房間的作用,她很清楚,那是供外來的使臣醉酒休憩之所,當然,會有美人伺候陪伴。

無論古代還是現代,溫柔鄉,永遠是英雄塚。

在心底尚在猶豫之時,腳已經往回開動了。

她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可是心正被一種不明情緒鼓動著,讓她實在沒法高尚。她今天若是不能一探究竟,她的後半生都無法安生。然而若當真……她又要如何麵對?她又要以什麽身份,去麵對?

可是腳步已經放輕,縱然右腳尚不靈便,亦沒有發出半分動靜。

一身家常的淺藍色緙絲衣裙,幽魂似的飄進了繆香殿。

殿內沒有掌燈,然而幽靜中有若隱若現的笑語,手一般牽引著她,令她循聲而去。

笑語愈亮。妖嬈,嫵媚,透著成熟女子的風韻,亦有著小女兒的嬌嗲,還帶著覽遍風月的慵懶與不以為意,聽起來很是耳熟。隻是……她怎麽會在這?

洛雯兒豎起耳朵,半晌隻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難道千羽墨不在這?

她的心思方一動,便傳來一聲男子的輕笑……

心頭一跳,幾乎是刹那間就移至一個房間的門口。

門扇半開半合,將裏麵淡黃的略帶璀璨的光靜靜的鋪在地麵,好像一把半展的扇子。

是覺得孤男寡女不好同處一室,所以不肯掩上門,還是覺得……無論如何,都屬光明正大?然而,繆香殿,此刻除了這裏,空無一人。

她盯著那半扇淺黃,微蹙了眉,悄無聲息的移到了門口,蹲下身子,緩緩探出半個頭,一看,果真……

門內橫著一架銀平托花鳥屏風,因為距離門口太近,擋住了裏麵的全部光景。隻不過房間並不大,屏風又是半透明的絹紗,隱約可見對麵的動靜,而且正是因為這片朦朧,使得一切更顯迷離。

她聽見那個女人在歎息,又不像歎息,仿佛是女人在某種狀況下滿足而又渴望的呻吟。

她不禁抓緊了門框,一時竟想返身離去,可是裏麵突然飄出的一句話,霎時讓她定住腳步……

“甘露萱,你到底想怎樣呢……”

是千羽墨,果然是他!

此刻,他的聲音透著幾許無奈,幾許閑散,幾許不以為意,可是聽起來又不像那麽回事,因為這根本不是個問句,而是引人繼續的誘惑。

而那個人,竟然是甘露萱?!

果然是她!

可是,她怎麽會在這?

明國?她不是天朝第一美人嗎?何時成了明國的使者?

嗬,果然是暗號!

怪不得要瞞著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千羽墨,你當真演得好戲!

群英薈萃上,與人故作不識……也難怪,當時你易了容嘛,又要推銷灰老鼠,自是不肯在女神麵前掉分吧?

鬥香大會上,麵對女神的表白,安之若素……當然,當時你躲在簾子內,有誰知道你是不是喜形於色?不,即便高興,怕也隻是藏在心裏吧,因為你永遠演技高超!

甘露萱……

怪不得,無論他是易了容的莫習,還是如今的國主,你一心想要嫁了他,怕不是一早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怕不是你們一早就眉來眼去,心意相通……

越想越氣,恨不能踹翻那礙眼的屏風,對著這對熒幕情侶一通怒罵。

然而她隻是抓緊了門框,指甲深陷,卻絲毫不覺。

“我又能怎樣呢?我想要什麽,你,難道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