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429無所適從

夜深。

人靜。

洛雯兒睡在留雲閣。

今夜,千羽墨給她用了雪域斷續膏。

“阿墨,你說這會不會根本就是瓶毒藥?”

“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她?”

緩緩將藥推開。白色的膏體就像雪花一般頃刻消失,傷處很快又癢又痛,仿佛有小蟲子在裏麵鑽。

“南宮綰雖然陰狠,但從不對女人使手段。”千羽墨催動內力,使得她的傷處不那麽難過。

洛雯兒垂了眸……不對女人使手段,是因為南宮綰根本就沒把任何一個女人放在眼裏吧?

“其實我真不想給你用這個,”千羽墨毫不摻假的哀歎:“我不想你身上總是落著別人的目光……”

洛雯兒不禁想笑。

若說後宮,多是女人,要麽就是太監,千羽墨總不會吃這些人的醋吧?若說在朝堂上,那些世家大多老邁,盯著她的目光,八成都是想把她撕了的憤怒吧?

千羽墨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那個新上任的工部尚書林海,他就總盯著你,還有秦遠,宋略……不行,我明天還是把簾子放下來!”

洛雯兒便嗔怨的睇著他。

其實自從組建了內閣又成立了翰林院後,千羽墨若有事同人商議,都堅決製止她同行,隻回來後如實匯報,仿若傳聲筒,她豈是不知他的小心思?

而千羽墨若是吃起醋來,簡直是蠻不講理,但凡雄性的物體,都會落入他的毒舌攻擊範圍。

他簡直是喋喋不休的嘮叨了一大堆,就連韓悅屁股上生了毒瘡都扒出來了,真搞不懂堂堂一個國主,沒事研究臣子的屁股幹嘛。

末了,忽的抬起眸子,嚴肅對她:“我發現,小綸子最近也總往你身邊湊……”

洛雯兒忍無可忍,揮拳打去。

自是被他接住,撫摸著她左手的小指,憂心忡忡道:“要不這個別治了,否則,我要如何找借口時常親近你呢?”

洛雯兒忽然覺得這個滿腹抱怨加擔心的男人是如此的可愛。其實,她是否完美又如何?有這樣一個男人,一個把她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男人在身邊,她當真該別無所求了。

隻是千羽墨哀歎了一會,依舊將雪域斷續膏細心的塗在那根小指上。

將近兩年沒有知覺的小指忽然感到融融的暖意,甚至不自覺的微微彈動起來。

她驚異的看著它。

千羽墨卻是按住那根小指,拿紗布細心裹緊:“七日之內,不能沾水,不能行動。”

將她安置在床上,蓋好被子:“這幾天必須好好休息,孤就不給尚儀侍寢了……”

這個人,怎麽總是這麽沒有正經?

她要給他好看,他則笑著將她壓在被子裏,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孤要走了,有沒有什麽話想對孤說?”

她亦望住他,望進那雙墨玉般的眸子。

那裏,有一對小小的人兒,正抿著唇,滿麵糾結的對著自己。

他笑了笑,俯下臉……

她自然而然的閉上眼……

可是好久也沒有見他有所行動。

詫異睜開,正見他仿似探究實際卻是戲謔的欣賞自己,還點點頭:“此時無聲勝有聲。孤知道尚儀想要說什麽了……”

她就要怒斥,可是他頭一低,舌靈巧的探入她尚來不及閉合的齒關,裹了她的小舌,繾綣糾纏。

隻一會,便有曖昧的喘息聲響起。

“雲彩……”

千羽墨有些費力的將自己與她拉開一點距離,想要離開,又不舍的抱住她,吻她的耳珠:“我想我真該走了……”

洛雯兒內疚的看著他:“阿墨,我……對不起。”

他笑了笑,拍拍她的臉:“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過來看你。”

又誇張的歎了口氣:“沒有尚儀的夜晚,孤還真不習慣呢。”

忽然抽去了她的素花軟枕,換了個新的枕頭墊上,然後將軟枕抱在懷裏:“權且拿這個當作尚儀吧。”

盯著枕頭,仿佛當真對著美人般深情款款:“尚儀,隨孤就寢去吧。”

洛雯兒看著他無限憂傷的走了,心裏是說不出的軟軟甜甜。

或許有些事,是自己太固執了。可是若不固執,又能怎樣呢?那件事,她始終無法麵對,她想他也當是在意的吧。現代人尚且無法釋懷,又何況是古代人?所以……

可難道就當真讓他這樣無望而煎熬的耗下去嗎?

可如果……他還會如現在這般對她嗎?若是沒了他,她忽然不敢想自己還擁有什麽。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占據了她的全部?而對他而言,自己是否也是他的全部?若是如此,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她該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辦?

就這麽矛盾而糾結著,不知折騰了多久,方昏昏的睡了。

也說不好是不是睡著了,總覺得五識對周遭的一切都感覺靈敏。

她覺得好像有人走進房中,腳步很輕,但並非聽不見。

初時,她以為是千羽墨,因為早在她剛入宮的時候,他就經常深更半夜的潛進來看她,檢查是否有人放了可疑的危險品。可是這個腳步聲……一輕一重,有點像她拖著傷腳走路的樣子。

是婉瑩嗎?

千羽墨最近給婉瑩放了假,她自是去看三郎了,就算有召喚,亦是要三催兩請的才肯回來,又怎會如此主動?

就算她現在尚在殿中,這個時辰,早就該睡死過去了,哪還有心情來看自己?

是盼雲嗎?

盼雲倒是一直在身邊伺候的,隻不過自己麻煩她的時候甚少,而且她好像總是有什麽心事似的,比以前沉悶許多,想來是因為念青以及一些故舊的離去,給她心裏造成了陰影,然而這偏偏是無法彌補的。而自己這一年多來也隻顧著跟千羽墨忙著改革政事,晚上也要被他扣留,根本就沒有機會回留雲閣,與她也疏遠了不少。今夜回來,她隻是福了一禮,便出去了,弄得自己心裏很不是滋味,隻想著這幾日也算得了閑,明天便找她聊聊,而依她現在的狀態,該不會有所迫不及待吧?

是千羽鴻嗎?

這家夥倒是安靜,自打這回進宮,他還從未出現在她床上。

也是,千羽墨整日不離左右,他若敢現身,還不被那醋缸一拳揮出去?他隻能趁白日裏,趁千羽墨去內閣之際潛過來,卻也不說別的,隻纏磨她討要王兄的珠子。

她不知道千羽墨手裏到底有一顆怎樣神奇的珠子引九公子如此惦記,她也曾跟千羽墨提起過九公子的魔障,這個一向對弟妹嗬護有加的兄長當即就黑了臉,袖子一揮,說了句很現代的話:“讓他哪涼快上哪待著去!”然後神經兮兮的將她看得更緊。

今晚,她是落了單。然而若當真是千羽鴻,依他神出鬼沒的本事,早就悄無聲息出現在床上對她露出天真而邪惡的笑了,又怎會在地上來回溜達?

是其他的宮人嗎?

深更半夜的,要進來做什麽?該不會……

一時心急起來,想要察看,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行動。

夢魘?!

她有些放心,又有些害怕。

夢魘常會產生一種真實的幻覺,否則,她怎麽會聽到這麽奇怪的腳步聲?

所以幻覺就是幻覺,始終無法成為現實。

然而可怕的是,正因為這種幻覺,往往讓人分不清什麽才是現實,萬一……

她聽到那腳步聲走走停停,似是有些猶豫,但終於向床這邊走來。

她開始深呼吸,拚盡全力,也隻能令眼皮欠開條小縫。

亦或者,這也不過是她的幻覺,因為她隻能看到秋水色熟羅帳子漫然垂下,即便無風,也偶爾擺動。

卻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她。

她看不到那是怎樣一雙眼睛,隻能感到那目光的幽怨哀傷,仿佛飽含著無數心事,欲說還休。

她怎會有這樣的感覺?奇怪。

可是這感覺又很熟悉。

她仔細回想,心頭頓時一陣激靈。

然後,她便聽到幽幽的哭聲,亦是哀怨淒楚的,為這個寒夜渲染了無盡悲涼。

可是她的後背卻冒出了薄汗,黏黏的貼著她,就像那揮之不去的哭聲。

她狹窄的視線雖隻能觸及垂落的帳子,卻不知為何仿佛看到一個女子正坐在地中的花梨木桌邊,背對著她,長發垂地,身影纖弱,如青煙一縷。她甚至看到那單薄瘦削的肩頭伴著哭聲,在輕微顫動……

房間裏當真有這樣一個女子嗎?

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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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雲彩……”

仿佛在聽到這熟悉呼喚的瞬間,洛雯兒就醒了過來。

“阿墨……”

千羽墨急忙製止她的行動:“別動,要靜養……”

她卻堅持欠起身子,然而……桌邊,空無一人。

“雲彩,你怎麽了?我聽到你在哭……”

是她在哭嗎?難道不是……

可是那個女人,在哪?

有帕子在溫柔的拭著她的臉,她看到,那上麵果真有淚痕。

難道哭的人是她?難道她真的隻是做了個夢?可是她為什麽哭?因為恐懼?

“阿墨,你說這宮裏會不會有鬼?”

“鬼?”千羽墨皺了眉,轉瞬徐展:“隻有心神不寧的時候,才會疑神疑鬼……”

湊了上來,極是曖昧的:“雲彩,你是不是發現,我不在身邊的時候,就會覺得空空落落,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