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隻道王上胡鬧,卻不想胡鬧到這種地步,竟允許一個外人在宮裏亂竄,萬一弄出什麽不雅之事……
那些個宮女出身平凡,舉止粗俗,自是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哪及她們這些個諸侯公主,世家貴女?
不行,今後定要更加謹小慎微,千萬不能做出逾規越矩之事!
然而若說逾規越矩,那個洛尚儀才是厚顏無恥。身為碧遲宮的尚儀,身為王上的女人,竟是頻頻出入昌平宮。
她自是有借口,那便是帶著楚禕的獨女楚琳玩耍。
又不是自己的女兒,怎麽可能真心喜歡嘛,無非是不守婦道,借機勾引罷了。
也是,縱然她現在如何受寵,然而終有色衰愛弛的那日,到時,她不過是個尚儀,還能風光到哪去?如此怎能不為自己籌謀後路?萬中之一哪有當家主母來得自在?況聽說楚禕還是個癡情種子,否則也不能至今不肯續弦,這若是得了他的青眼……
洛尚儀這個人,心思深重得很!
王上也真是的,竟是任由她胡來。不僅任由她胡來,自己也跟著胡來。
既是這麽喜歡熱鬧,為什麽十三公主在的時候不肯多多舉宴遊園,害得人家早早離開,她們也失了爭奇鬥豔的機會,如今倒是陪著個男人,這讓她們怎麽發揮嘛。倒是便宜了洛尚儀,誰讓人家是王上的“隨侍”呢?
她們這邊滿腹牢騷,然而據派出的宮人回報,今天王上又領著人到沁心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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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入了八月,沁心園的景致仍然很美,這源自潭水對岸的一叢月季花,即便在秋季,亦開得五彩斑斕。
千羽墨與楚禕坐在亭中對飲,時而談論天氣,時而暢言詩詞,時而交流國事,時而探討生意,真是好不開懷。
然而楚禕依舊發現,這位國主有些心不在焉,每每放了酒盅,總是不由自主的回頭往那條細石子小徑上望去。
他忍住笑,故意瞟開目光,心裏卻知,全是因為那位尚儀一大早的就被叫去延福宮,也不知在忙什麽,至今未歸,而這條細石子路,就是通往延福宮的一條必經之路。
他隻做觀賞風景,遙望楚琳在對岸玩得歡快,不禁唇角銜笑。
若茗,琳兒今年已經六歲了,健康活潑,終不負你所願。
不由自主的便歎了口氣,眼角微潮。
身邊的宮女又來斟酒,殷殷的睇了他一眼。
楚禕草草謝過,為了不讓人看出心底波瀾,隻作被潭中的山石吸引。
那山石也的確古怪,狀若張開的狼口,上下“長牙”差互,若是夜裏望去,定會讓人悚然一驚。
狼口有二人多高,“下頜”半浸在水中,因為他所處的致爽亭位置頗高,所以依稀可見“下頜”雖有積水,卻也有高出水麵的碎石,縱然略顯嶙峋,可若是就此渡水,亦不算難。
方才琳兒就見此山石有趣,非要從這裏過去摘月季花,怎奈帶著她的宮女死活不肯,好說歹說的才繞了很遠的路跑到對岸……
他正自慨歎這宮裏總是有太多的禁忌,卻聽得一連聲的“給洛尚儀請安”。
轉了頭,便見這位天下最為風華清雋的國主笑了,即便隻看了個側臉,亦可想象那份華貴與清豔。
而那個溫婉秀麗的女子亦是笑了,二人目光甫一接觸,便好像交流了無盡的情意,再難分開。
心中又是慨歎,更是滋味複雜。
獨自舉了盅,一飲而盡。
那邊廂,千羽墨向洛雯兒擠擠眼,洛雯兒便忍不住回他一瞪,不過心裏卻明白,他們合謀的事,成了。
楚禕在這邊的動靜,總有無涯安排的人放出風去。鹿邑國主聽聞,連連催他回去。可是千羽墨的魅力實在不同凡響,僅是聊如何做生意,就把楚禕留了一個月。
楚禕雖不知千羽墨就是令各國商人聞風喪膽的公子莫習,卻十分佩服他的能力與膽識。當然,楚禕自是好奇一個國主怎麽可能在生意方麵如此精通。而千羽墨很會做戲打哈哈,弄得自己好像隻是一個對做生意極有興趣又極有天分的人,還時不時的拿朝堂上的事來打比方,自是令楚禕沒法產生任何疑慮。
可鹿邑國主卻是疑竇叢生,坐不安席,食不安寢。楚禕不歸,他就懷疑楚禕叛國了,尤其聽說楚禕還住進了王宮。
試想,那是國主的私密之地,到處都是國主的女人,能夠讓一個男子入住其中,可見是何等的親密。而自己這邊,又接了無涯送來的美女。本來挺高興的,可是美女說,無涯國主總是跟楚禕打聽鹿邑的事情。
於是愈發難安。
若是楚禕有家人還好,當然,他唯一的家人一直帶在身邊,才六歲。鹿邑國主深知楚琳對楚禕的重要,但是也怕照顧不好這個小不點倒引發矛盾,隻得讓他帶了去,如今隻能先扣留他的全部財產,看你歸不歸!
這些消息,無涯這邊也通過有效的人適當的讓楚禕知道一二,然而楚禕隻是一笑置之。
當然,縱然楚禕一怒之下離開鹿邑,也不代表會投靠無涯,看來對於這樣的人物,還是要上點別的手段啊。
二人再一次心意相通。
千羽墨心底一漾。
本來她去延福宮待了那麽久,弄得他一上午都沒看到她,心裏就沒著沒落的,這會好容易見了,卻隻是這麽看著……
手下一動,要拉她過來,怎奈剛碰到她的指尖,對麵便傳來一個稚聲稚氣的聲音,滿是興奮:“姐姐,我在這!姐姐,我在這……”
洛雯兒眼瞅著千羽墨表情一裂,心裏好笑的同時急忙轉了身,向對岸招手:“琳兒,姐姐一會過去看你……”
手被狠狠的攥住,那意思是說“一會”也不許過去!
千羽墨有些懊惱。
自從楚琳出現,洛雯兒的注意力就仿佛全部被這個小東西吸引過去了,動不動就往昌平宮跑,若不是了解她的為人,若不是相信自己的魅力,他還以為她是奔那小子去的呢。
當然,她說的也有道理:“若是想得到一個人的心,就先得到他最重視的那個人的心。”
結果整日裏就帶著那小東西東奔西跑,弄得他陪著個楚禕,這有什麽意思嘛。
他的心呢?她不管了嗎?
後來好容易做通工作,要她隻能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活動。可是麻煩又來了,那小東西一會叫“爹爹”,一會叫“姐姐”,搞得他們好像才是一家人。
好容易到了晚上,可以獨自擁有她,卻也不得消停,隻聽她不停的說那小東西如何可愛,如何討人喜歡。
他首次發現自己這麽風流俊逸國色天香一人物竟比不得一個六歲的小娃娃。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在夫妻之事上她開始主動了,不過一想到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心裏想的是那個已知的或是某個未知的小東西,他就萬分惱火。
這還不是自己的娃呢,若她當真有了二人的血脈……想想都恐懼,他似乎已經預見了她領著一隻或幾隻在快樂的耍,他們霸占了他的王宮他的床,卻是把他丟在陰暗的角落,他仿佛看到胡綸衝他露出帶淚的微笑,對他說:“主子,小的等你好久了……”
而那家夥的心中卻在幸災樂禍:“哈哈,你也有今天!”
所以最近他又秘密宣了秦太醫,問明那補湯確保萬無一失,他猙獰的笑了笑。
可是這會,那小東西又叫了。
我說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嗎?
可是表麵上還不能讓楚禕瞧出來。
千羽墨笑著:“琳兒真是可愛,嗬嗬,嗬嗬嗬……”
楚禕豈是看不出他眼底的嫉恨?忍笑忍到內傷,趕緊舉了杯:“楚禕代小女謝王上誇讚。”
酒自是不能不喝。
也就在喝酒再聊上幾句的工夫,他豎著耳朵聽那可惡的東西喊道:“姐姐,我給你摘了朵最美的月季花……”
“姐姐,你快過來,我給你戴在頭上……”
“姐姐,我被月季捉住了……嗚嗚,姐姐,你快來救我啊……”
鑽到月季叢裏,紗裙自是會被刺刮住,吵什麽?宮女已經說要把你抱出來了,你偏不,偏要我的雲彩過去……你知道嗎?那我是我的雲彩,我的!
他在心裏呐喊著宣示主權,那邊楚琳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斷的示意楚禕……你的孩子快背過氣去了,你這當爹的死掉了嗎?
楚禕自是聽到了也看到了,隻又給二人斟了酒:“小孩子,不能太寵著。她既是非要跑到月季叢裏,就要她自己想辦法出來,否則一味縱容,隻能脾氣越來越壞。”
這話千羽墨愛聽,於是親自給楚禕斟了酒,拈了酒盅,萬分豪邁的:“幹!”
“姐姐,姐姐……”楚琳依舊在聲嘶力竭。
楚禕飲了酒,又歎了口氣:“楚禕膝下隻這一女。雖說女兒要捧在手心裏寵著,將來為她覓一個好夫家才是道理。可是我不同,我是生意人,我希望她將來能夠繼承我的家業。女子,雖說嫁人是要緊,然而能夠自己支起一片天空,也是英雄。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