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打斷。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看下去……
然而眉心越攢越緊,眼睛越睜越大,燭焰也仿佛感受到她的緊張,於她的眼底急速跳動……
“啪……”
她猛的將信紙拍在桌上,霍然起身,在屋內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到桌前,拿起信紙。
她的手指在不聽話的顫抖,那信紙便窸窸窣窣,仿佛下一刻就要飄落在地,卻依舊在燭光中微微戰栗。
洛雯兒盯住那段話,不可置信的再看了幾次,方垂下手,望向窗外……
良久,手一抬,卻不是要再次閱看,而是……
“嘶……”
信紙在她手中一分為二。
正打算繼續,卻不放心,於是拈了信紙,湊近燭火……
信紙的一角沾了火焰,頓時著起來。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她的手一抖,緊接著窗子亦是“砰”一響,旋即大開,灌進來的風霎時吹滅了火焰,更吹得燭影橫斜。
“姑娘……”
來不及多想,她將信紙飛快團起,轉了一圈,借關窗之機,將信塞到窗簾之後。
開了門……
“尚儀,補湯來了……”穀冬端著托盤,立在門外。
這個補湯,每晚都會送來,可是自從……她再也沒動過。
本想支穀冬走,然而想了想:“嗯,送進來吧。”
穀冬將托盤放在桌上,屈膝:“盼雲姑姑有些不舒服,今兒個讓奴婢伺候姑娘梳洗吧……”
洛雯兒的梳洗打扮一直是盼雲打理,穀冬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不必……”
洛雯兒隻想趕緊把她支走。
然而穀冬卻認為是洛雯兒不肯重用她,癟了癟嘴,仍道:“那奴婢喚盼雲姑姑過來……”
“不用了,”洛雯兒急忙道:“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穀冬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於是屈膝告退。
洛雯兒看著尚冒著熱氣的攢絲蓮花瓷碗,聽腳步聲漸漸遠了,方奔回桌邊。
然而掀了窗簾,卻發現那封燒焦了一角的信,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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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尚儀,我們主子有請……”
洛雯兒回了頭,見是聶紫煙的婢女榮秀。
“有什麽事?”
“洛尚儀去了就知道了。”榮秀低著頭,單從表情和語氣看不出任何異樣。
洛雯兒將紙錢交給盼雲,囑咐她守在老太妃靈前等自己回來,盼雲點頭應了。
穀冬癟著嘴,幹什麽事事都交給盼雲?她不就是比自己早入宮幾年嗎?且看機靈勁,能幹勁,哪比得上自己?如今又整日裏老氣橫秋,真不明白尚儀怎麽就看上她了。
穀冬不願意在這給盼雲做跟班,洛雯兒又沒說要她跟著,眼見得人走遠了,她尋了個借口,跟盼雲告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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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兒還是初次來到永安宮,隻覺宮中甚是寬敞寧靜,有一種祥和之氣,據說這個宮的風水比碧遲宮還要好,能保居住在此的人幸福安康,也便難怪千羽墨要將聶紫煙安置在這。
步入中庭,視線的一角忽的一亮。
轉了頭,正見一掛紫藤蘿葳蕤茂盛。
此際雖非花季,卻是滿樹的淡紫淺霧,於風中輕搖,恰是紫香園的那掛藤蘿。
垂了眸子,想到中秋之日,千羽墨可以親自下水為她摘取荷花,挪一掛紫藤蘿,再催開滿樹繁花,倒也不是難事。
“尚儀這邊請……”
洛雯兒收回心思,跟著榮秀穿過垂花門,再經幾道回廊,便立在一座殿前。
門楣上掛的是“玉芙殿”的藍底金字匾額,下方坐在黃花梨幾邊的,卻是茹妃。
見了她,洛雯兒眉心一蹙。
茹妃卻笑了:“洛尚儀,別來無恙啊……”
“哦,”掩掩唇:“咱們早就見過了,我是貴人多忘事啊……”
忽的臉色一變,桌子一拍:“大膽賤人,還不快跪下?”
洛雯兒隻覺好笑:“請問,我犯了什麽事?”
“你還好意思問?”茹妃怒不可遏:“你身為宮中女官,卻與外來男子勾連,你還知不知道羞恥?”
外來男子?
千羽翼?
他不早走了嗎?就算是算賬也不至於拖了大半年之久吧?莫非又回來了?莫非聶紫煙又冒充自己跟他……
“賤人,你平日裏恣意妄為,不守婦道也便算了,現今是老太妃新喪,你竟然在守喪期間白日宣淫,私相授受……來人!”
四個太監頃刻跑來將洛雯兒包圍。
“你……”
洛雯兒方要怒斥,後背忽然遭一記重擊,直接撲倒在地,額角恰好磕在石階上。
一股甜腥霎時泛進口中,被她強行咽了回去。
茹妃傲慢的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盞,拿盅蓋悠然的撥弄浮茶,慢聲慢氣道:“知道你會飛,這回,本宮看你能飛到哪去!”
洛雯兒被拖起。
抬頭的瞬間,看到半張麵具正在窗前向她張望,唇角彎得楚楚動人。
她被綁到石凳上,兩個太監各執厚重的板子在旁候著,另有兩個負責監刑。
“洛尚儀,你若是能把東西交出來,本宮就饒你一命,否則……”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東西,但我知道,你不過是心懷怨懟,栽贓陷害!”
“我栽贓陷害?”
茹妃“當”的一聲將茶盞擲在桌上,抖著手指,指向洛雯兒:“賤人心腸歹毒,慣會巧辯,如今還要誣陷本宮嗎?給本宮打,本宮不喊停,誰也不準停!”
一聲令下,尺寬的板子便向洛雯兒招呼下來。
木板擊打在身上,發出鈍響。
她咬住嘴唇,然而依舊擋不住一聲聲的悶哼。
宮女重新給茹妃換了茶盞,她悠閑端起,指尖輕叩盞邊,仿佛那行刑的聲音是世間最動聽的音樂。
即便是夾衣,也很快見了血。
榮秀一直在旁邊看著,不知為何突然捂住嘴,肩膀抽搐。
聶紫煙始終立在窗邊,隻顧著欣賞“美景”,根本就沒注意榮秀已經飛快跑開。
她看著那逐漸擴大的血痕,目光移至洛雯兒的腳上,笑意漸收。
茹妃接了她的眼色,放下茶盞,拿出帕子擦戒指上的紅寶,似是極漫不經心的說道:“打歸打,洛尚儀的腿受過傷,你們可不要打壞了……”
那幾個奴才哪個不是看主子臉色辦事?聽此言,心中已是通亮,交換了眼色,高高舉起板子,就向洛雯兒的腿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