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549意外之喜

是怕她擔心,還是想見見她?

可是車子擋得那般嚴實,他怎能……

然而即便擋得那般嚴實,卻有那親切又疏離,矛盾而複雜,專屬於他的氣息,飄出來。

那一刻,她與他擦肩而過。

那一刻,他與她之間隻相隔一簾,卻終有一簾相隔。

她閉了眼,任淚水滂沱。

門外,張媽製止了準備敲門的梅兒。

“讓她安靜一會吧,憋在心裏的事,總要哭出來才妥當……”

梅兒不是很清楚掌櫃的到底遭了什麽事,反正大家說什麽,她就信什麽。張順都說,掌櫃的去遊學了,那麽掌櫃的就是去遊學了。這是多好的事啊,否則掌櫃的怎麽整日裏都在笑,沒有掉過一滴淚呢?

張媽下了樓,樓下緊跟著熱鬧起來。

今天客人也不多,張順有什麽好樂嗬的?上個菜還喊那麽大聲,連帶那幾個都扯開了嗓門,生怕人聽不到似的。

真是!

一點也不如三郎哥哥,又英俊,又冷酷。

臉蛋一紅,也不知想起了什麽,急忙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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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月色好。

是真的好,又圓又大,好像個蛋黃,卡在珊瑚長窗上。

千羽墨靠在床上,遙望那輪明月,整個人沉靜得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然而忽的眼波一閃,手撫上胸口,唇角就像在月光下靜靜綻放的夜來香般漫上迷離與溫軟:“她在想我……”

胡綸急忙垂下眸子。

主子大婚儀式上突然吐血,緊接著昏睡不醒,藥石無靈。

十三公主根本不信主子有什麽頑症,幾次三番的來鬧,都被侍衛擋了,可還是被她找了機會衝進來。

掐,擰,咬,還拿簪子紮……

可是主子一動不動。

前來探視也被攔擋在外的妃嬪不幹了,在令妃的帶領下,一通好吵。

夢妃挨了一耳光……誰讓她是唯一懷過“龍嗣”的人?於是撲到主子床前哀哀的哭。

說實話,在她跟洛雯兒難分上下的時候,他是向著這位在主子心裏占有重要地位,更是主子愛戀多年思念多年的娘娘的,就是聽到她假裝有孕,又在宮裏藏了別的男人,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同情她的。而且他覺得主子當也是這個想法,否則怎麽能隻字不提,容忍她到現在?

可是就在洛雯兒拜別主子,一步一步退到門口,轉身離去的時候,他的心裏突然特別難受,恨不能把洛雯兒抓回來,把夢妃踢出去。

若是沒有她,主子和洛雯兒走不到今天這步,這一年裏的風風雨雨,磕磕絆絆,他也看到了,如今想來,竟都是她在搞鬼。

還有郎灝的事。

她倒沒這個本事跟天朝直接聯係,可是王後,淑妃……她們哪個不是把洛雯兒當做眼中釘?又知道洛雯兒與十三公主結了梁子,還不是趁機想借十三公主除了她?

十幾年前,她視王後等人如猛獸,成天纏著主子不讓他跟任何人接近,就連長公主,她都敢吃醋。現在,她視這群人為親人,不擇手段的對付洛雯兒。

主子雖沒明說,可是那意思分明是知道洛雯兒的毒就是她下的。

若不是因了這事,主子怎麽會……

現今想來,當初洛雯兒的落水怕也跟她脫不了幹係,若不是看她為主子擋了一劍……

主子大約也是為了這個才一直沒有處置她吧。

主子總是念情的人。

再說淑妃,總是不動聲色,凡事總好像遊離在外,好像多清高多無辜似的,其實平日沒少跟夢妃遞小話,說主子如何如何寵洛雯兒,尤其是聶紫煙被禁足那段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麽就對碧遲宮的事那麽了如指掌?

王後就不用提了,若沒她獻寶,聶紫煙怎會“複活”?

話又說回來,當年明明是王後設計燒死聶紫煙,聶紫煙怎麽會跟她如此親近?而她又“提攜”了聶紫煙……

這些女人的心思還真奇怪。

不過現在好了,她們請了尊神,送是送不走了,看她們要怎麽辦?

淑妃也被擠兌進來了,拿著帕子,側著身子,無聲落淚,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著實讓人心疼,可是那個她希望能夠欣賞此景的人,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直到二月十八,主子突然醒了,就如同現在這般撫著胸口,淡淡的笑。

其實隻要能醒,就沒事了,可主子就是“臥床不起”,平日裏拒絕飲食,即便吃了,也要運功吐出來,除了接見英秋冉等人處理政事,其餘時間就是昏睡。這麽下來,人很快就瘦了,再命人張貼皇榜,尋找名醫。天朝及各諸侯國已經收到消息,說無涯國主怕是不久於人世了。

其實他知道,主子這麽做,無非是想讓十三公主以為他病入膏肓,無法完成“艱巨任務”,而十三公主若是強上,那也太不人道了,廣大妃嬪就不能答應。

結果現在,後宮是雞飛狗跳。十三公主手段狠辣,那些沒有什麽靠山的,幾天下來就被她清理得幹幹淨淨。

主子明明裝得好好的,可是昨天不知為什麽心神不寧,坐臥難安。今天一大早,就密謀著要出宮。

今時不同往日,十三公主正使人緊密盯著呢,就想抓住主子健康無恙的證據,好一口吞了主子。

話說她現在還沒個名分,因為主子“臥病在床”,沒法為她“加官進爵”啊。

然而即便環境險惡,主子依舊想方設法的出了宮。

他們將馬車停在路邊,躲在裏麵。

他還納悶,主子怎麽就知道會在這裏遇到洛雯兒呢?若是一味等下去……主子現在可在宮外耽擱不得啊。

然而,洛雯兒還偏偏過來了。

那一刻,他以為主子會撲到窗口,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個走來的人。

可是主子隻是端坐在位子上,閉目,靜息,仿佛入定。

窗簾被風吹得微微擺動,他看到洛雯兒緩緩走過……

有那麽一瞬,他覺得她好像停了一下。

與此同時,他瞥見主子擱在膝上的拳忽然一緊。

然而,她畢竟走過去了。

而主子,連她的背影都沒有望上一望。

這到底是要鬧哪樣?

不過回來後心情明顯好了,就像現在這樣,視線若有若無的盯著某個東西,手撫著胸口,嘴角時不時抽動一下。

“她在想我……”主子又說了,唇角徐徐漫開溫軟。

世間當真有“心有靈犀”嗎?

胡綸不信,然而現在,他忽然想起不知曾在哪裏看過的一句……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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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走過這一趟,仿佛忽然安下心來。

洛雯兒睡了一天一夜,害得眾人以為掌櫃的又要“昏迷不醒”,好在第二日便起了床。

隻不過自此後,愈發嗜睡。

以往還知道回床上躺著,可是現在,經常動不動就打盹。有次,張順跟她匯報賬目,剛說了一半,就見她支著頭,靠在桌邊睡了過去。

眾人皆是擔心,便請了大夫。

老大夫拈著胡子,微閉雙目,三指輕搭,忽的眉心一抖,起身斂衽:“恭喜洛掌櫃,您有喜了……”

什麽?

所有人都張大嘴巴。

蘇環的嘴巴本來就大,這一張就回不去了,還是張順托著下巴巧勁一端。

有喜?

洛雯兒也震驚了,好半天才回過神,當即坐起:“你說的是真的?”

老大夫搖頭晃腦:“老夫行醫四十年,這點喜脈還是看得出的……”

眾人見洛雯兒再次陷入呆滯,唯目光閃爍,皆交換眼色……的確,他們隻說掌櫃的外出遊學,可是突然遊出個孩子,總歸不妥。

張媽心念一轉,便給老大夫使眼色,怎奈洛雯兒摸著肚子,似是自言自語道:“這是多久的事了?我怎麽一點吐的感覺都沒有?”

是了,但凡她看過的小說或影視劇,裏麵的女人都是突然嘔吐才發現自己懷孕,當時在女子會館,懷孕的江江也是吐得凶猛,不得不回家休養,可是她這般安靜,是不是什麽地方搞錯了?而且,他們那麽多次都沒有,怎麽除夕那夜……就有了?

小腹依舊平坦,可是已經有個生命悄悄的住了進去,此刻,仿佛感覺到了她的撫摸,輕輕的跳了下。可是她分明知道,孩子還小,根本就不會給她一點反應,卻有一股喜悅襲上心頭……她有了,她有了他們的孩子……

“不過洛掌櫃此前滑過胎,所以這一胎雖已過了三個月,也一定要好生將養……”

什麽?

洛雯兒猛的睇向他。

眾人也吃了一驚,血性男兒已不禁攥緊了拳頭……掌櫃的到底吃了怎樣的苦?這是誰幹的?那個溜光水滑的小子?話說,自掌櫃的離開天香樓,那小子就再沒出現過。難道是因為過度傷心所以離開了?而掌櫃的已經回來這麽久,整個盛京都知道了,卻也不見那小子露個臉。是活著還是死了,你倒給個動靜啊?

男人,就是忘恩負義,見異思遷,喜新厭舊!

卻是忘了自己也是個男人,而掌櫃的攤上這麽大的事,這可怎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