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長嬴

第八章 金桐院

回到兩人住的院子,這時候衛長嬴才看清,這院子名叫“金桐”院。

沈藏鋒名中有金,衛長嬴來自鳳州衛氏,院內還有一株百年梧桐木,傳說鳳凰非梧桐不落,從院子到院名都很用心了。

之前沈藏鋒說拜見完長輩,回來就歇著。但實際上也就喝了盞茶,便有下人進來詢問,是否方便他們拜見新主人了。

沈藏鋒看向衛長嬴,衛長嬴放下茶碗,點了點頭,這是應有之義,縱然疲憊,也要出去受禮和記人的。畢竟這院子以後就是她來當家了,總不能連當差的人都是誰都糊裏糊塗——太不像話了。

其實沈藏鋒這裏並沒有太多下人。近身服侍的兩個使女團月、新月,名字還湊合,容貌卻和月半點不沾邊。其他下仆除了乳母萬氏都在第一進的院子裏服侍,幾個老仆、小廝,都不住在金桐院裏。

讓黃氏鬆了口氣的是,沈藏鋒婚前沒有什麽房裏人,整個金桐院裏他的舊仆,沒許人的隻有團月和新月。憑這兩個的長相,怕是得臉的下人都未必肯要的。沈藏鋒顯然也沒有什麽異於常人的愛好。團月、新月見禮的時候對他也是恭敬遠遠超過了親近。

這些下仆中當然以乳母萬氏為首,這萬氏瞧著比黃氏、賀氏都長上一點,個子不高,容貌清秀,穿一身銀紅四合如意紋交領上襦,係著水色羅裙,綰了個墮馬髻,神態溫和而恭敬,說話輕聲慢語,很是體貼的樣子。

衛長嬴早就得了黃氏叮囑,對她格外客氣,萬氏卻更恭敬了,看得出來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人。她與團月、新月一起接了賞賜,口齒伶俐的表了忠心……沈藏鋒這些下人一忽兒就見完了,衛長嬴也知道了他的貼身小廝叫做沈疊,如今十四,是個清秀伶俐的少年。

接下來是衛長嬴的陪嫁拜見沈藏鋒,倒是黑壓壓的站了大半個庭院——這還是不進內院伺候的隻來了管事的緣故,足見她嫁妝之豐厚。看到這許多人,以及幾位管事所報的執掌的產業,萬氏等人彼此交換眼色,心想少夫人究竟是衛氏最得寵的小姐,一般出身閥閱本宗,也不是每個嫡女出閣都有這樣的排場與陪嫁的。

衛長嬴嫁妝豐厚遠遠超過尋常閥閱本宗嫡女,還是因為她是宋老夫人唯一的嫡親孫女,宋老夫人把其他的子孫都看成了浮雲,一門心思絞盡腦汁的就是為嫡孫和嫡孫女謀取好處……

沈藏鋒看著這些人,心想瑞羽堂在帝都附近的產業,差不多都劃給自己這妻子了。妝奩如此豐厚,自己若不是往後會接掌明沛堂,怕是將來所分到的產業未必能和妻子的嫁妝相比……真是可憐……

想到這兒,有些啼笑皆非,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拋開,受了禮,賞了些錢,勉勵幾句,眾人一起說了感激和盡心的話……這場麵也就過去了。

兩人令人散了,各歸各位,複回到屋中休息。萬氏和黃氏、賀氏卻一起跟了進去——賀氏因為被認為福份不好,衛長嬴出閣前後都沒到跟前,如今門也過了、長輩也見了,趁著夫婦兩個讓對方認人的光景才回了來。

見三位姑姑一起來,沈藏鋒和衛長嬴就問緣故。

萬氏和黃氏謙讓了一陣,才由萬氏先說:“三公子沒成婚那會,公子院子裏的事情都是婢子代管的。如今少夫人過了門,自當都交給少夫人,婢子是來交割的。”

就叫團月取來帳本、鑰匙等,當著沈藏鋒的麵與衛長嬴一一交割清楚。同時大致介紹了下金桐院的情況,原本沈藏鋒也不住這兒,這種獨門三進的院落本就是建宅時就做出來供成婚卻未分家的子孫居住的。所以萬氏等人搬過來也沒幾日。

萬氏道:“搬過來後,公子就動身南下去接少夫人了,婢子如今隻是草草的定了第三進讓使女們住——小廚房也在第三進屋子的角落,采買和做飯的人都走後門。前頭正堂待客,偏屋一間做了外書房,一間放了公子的兵刃甲胄,其餘幾間卻都空著,不知道做什麽好?公子和少夫人住的這第二進,也收拾了間小書房,隻是書沒有前頭那麽多。還有院子裏的池塘,可以放些錦鯉、金魚之類,也得少夫人做主。”

所以,“如今這院子要都收拾起來,須得少夫人操心才是。”

衛長嬴道:“我瞧姑姑弄的就很好。”

她把帳本之類收起來,和顏悅色的道,“我如今才來,什麽也不懂,先依姑姑之前的例子辦罷。往後若有什麽遺漏或需要,再補上就是。至於池塘那邊……”她看了看沈藏鋒。

沈藏鋒搖頭,道:“你做主就好,養什麽我都無所謂。”

衛長嬴道:“那等我回頭去池邊看看再決定。”

萬氏笑著行了個禮,退到一旁。

黃氏上來道:“婢子是想問公子、少夫人要不要更衣?”方才兩邊的下仆覲見新主人時,衛長嬴這邊的陪嫁就都改了口。

衛長嬴順著黃氏的視線看去,就見袖子上沾了一點茶漬,便點頭。

沈藏鋒倒是衣物整潔,然想了想,也進了內室。

琴歌、豔歌、團月、新月一起跟進去,伺候著夫婦兩個一個屏風後、一個屏風前,各換了一身常服。

琴歌跪下來替衛長嬴整理裙裾的時候,豔歌卻悄悄塞了一個玉盒在她手裏,小聲道:“這是賀姑姑方才好容易找出來的。”

“是什麽?”衛長嬴忙也小聲問。

豔歌道:“聽賀姑姑說,是傷藥。”

衛長嬴臉上一紅,訥訥道:“啊,我如今覺得好些了……就……就不用了罷?”還是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乳母心疼人啊!哪像黃氏,居然放著自己不心疼,去心疼那沈藏鋒!

豔歌沉默了一下,才微不可察的道:“不是給少夫人的,是給三公子的。”

“……”衛長嬴瞪著她。

豔歌硬著頭皮,道:“賀姑姑說,這傷藥沒有氣味,三公子塗了之後也不怕被人近身之後察覺。”聲音更低,“姑姑說三公子身上的傷不宜外傳,少夫人最好親自為三公子上藥。”

“……團月、新月不是已經看到了?”衛長嬴微怒道,“我才不要給他上藥呢!”

琴歌給她理好了裙裾,站起身,小聲道:“黃姑姑說,少夫人下手太重了。趁著上藥的光景,也與三公子賠個禮……”

衛長嬴惱道:“不要!”

這句話聲音說得略大了點,同在一室、於屏風外更衣的沈藏鋒就詫異的問:“不要什麽?”

衛長嬴還沒回答,琴歌忽然道:“回公子的話,少夫人說您的傷……”

“你不許說!”衛長嬴急了,撲上去捂住她嘴,生氣道,“誰準你亂說話來著?”

然而沈藏鋒已經笑著吩咐:“你們都先出去。”

衛長嬴不許,可琴歌、豔歌笑吟吟的把玉盒往她手裏一塞,都迅速走了出去。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衛長嬴氣惱的咬了咬唇,挽了挽臂上披帔,走出屏風後,見沈藏鋒含笑坐於窗下,就板著臉,走過去,將玉盒往他麵前一放,道:“喏!姑姑讓我給你的。”

沈藏鋒看著她惱怒卻鬱悶的神情,心下好笑,故意問:“就這樣嗎?”

衛長嬴啐道:“你還想怎樣?”

“這是傷藥罷?”沈藏鋒先不答,打開玉盒,露出裏頭淡綠色的膏脂,拈了少許在眼前看了看,才問道。

衛長嬴道:“你既然知道,那就自己塗上罷,我先走了。”

她才一舉步,就被沈藏鋒眼疾手快拉住,笑道:“我傷都在背後,自己怎麽個上藥法?你不幫我?”話說到這兒,他對之前琴歌、豔歌在屏風後對衛長嬴的交代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這會拉著衛長嬴,哪裏肯放手?

衛長嬴掰他手指,掰來掰去掰不動,就道:“我去幫你叫團月、新月進來。”

“叫她們來做什麽?”沈藏鋒眼一眯,看著她,似笑非笑,“不是現成的你在這兒?”他用力把她拉到膝上,攬著她腰,下頷摩挲過她鴉翅般的雲鬢,在柔嫩的脖頸上抵住,語氣曖昧,“你忍心瞧自己夫君受苦?不快點給我上藥?”

衛長嬴掙了幾下掙不開,遂深吸了口氣,正色道:“我就是不忍心看你受苦,所以才要去叫團月和新月……嗯,你大概不知道,我打小嬌生慣養,從來沒幫人上過藥。手下沒輕沒重的,萬一一會把你弄得傷上加傷,豈不是不好?”

她心想,這樣明顯的威脅,你若還是聽不出來,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我非讓你這輩子都不敢讓我再為你上藥不可!

沈藏鋒看著她麵上故作鎮定,雙手卻一個勁的推著自己的手臂想要脫身,心下暗笑,就道:“我這傷可都是你弄的,你莫非不愧疚麽?”

他不這麽說還好,一這麽說,衛長嬴頓時覺得委屈的那個該是自己才對,就側過臉來,憤然道:“那你呢?是你先把我……把我……”下麵的話到底有點說不出口,正語塞著,沈藏鋒卻趁機吻住她唇,趁著她受驚,小嘴微張之際,攻城掠地,唇舌糾纏。

良久,衛長嬴麵若桃花,癱軟在他懷裏,手抓著他衣襟,喘息不已,望著他想說什麽,一時間卻又覺得無話可說,隻得試圖坐起。

沈藏鋒察覺到,忽然一俯身,將她壓到席上,衛長嬴吃了一驚,見他漸漸靠近,下意識的偏過頭,卻被他騰出手來撫住麵頰——好在這次沈藏鋒沒有繼續吻她的意思,而是與她額抵著額,如此極近的對望片刻,他輕輕笑出了聲。

衛長嬴羞惱交加,推著他恨道:“你……放開!”

沈藏鋒與她講著條件,道:“替我上藥?”

“不成!”

“那……”沈藏鋒思索片刻,忽然飛快的在她頰上親了一口,笑著道,“為夫覺得,這樣抱著嬴兒也很好!”

衛長嬴側過頭,忿忿然在他臂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威脅道:“你想想好啊!”

沈藏鋒笑吟吟的,撫著她麵頰的手忽然下移,大大方方的在衛長嬴的注視下,摸進她衣襟裏去,正色道:“為夫想的很好!”

“你等等!”衛長嬴一把抓住他手腕,然而此刻身上依舊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仍舊無法阻止沈藏鋒在她胸前肆意遊走,麵紅耳赤的叫道,“我……我答應你!”

沈藏鋒笑著道:“當真?”

衛長嬴咬著牙:“是!”

“那嬴兒先把衣服脫了!”沈藏鋒又親了她一下,輕描淡寫的道。

衛長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為什麽?!”

這廝……是讓我給他上藥,還是他給我上藥??

然而沈藏鋒歎息道:“為夫覺得這很可能是嬴兒的緩兵之計,想趁著為夫滿心信任嬴兒、寬衣解帶時,嬴兒卻跑出去了,那樣為夫豈不是很傷心?所以嬴兒先脫了衣裙,為夫才能放心啊!”

“……你若信任我,還說這樣的話提這樣的要求?!”衛長嬴咬牙切齒!

沈藏鋒又吻著她,懶洋洋的道:“啊,那嬴兒替為夫寬衣解帶,也是可以的。”

“你做夢去罷!”衛長嬴現在覺得他真是麵目可憎,抓著他手腕的手,索性在腕上用力掐了幾下,恨道,“一個都別想!”

“嬴兒還是這麽怕為夫?”沈藏鋒在她頸側輕輕咬了一口,道。

衛長嬴差點沒氣暈過去,怒道:“我才沒有怕你!”

“那為什麽連為為夫寬衣解帶都不敢?”沈藏鋒一路吻著一路下移,咬住她衣襟,輕輕拉開,衛長嬴慌忙伸手護住胸前,憤然道:“我哪兒是不敢?分明就是你……你肯定要胡來!別以為我不知道!”

沈藏鋒噫了一聲,驚奇道:“嬴兒不是說要把為夫打得乖乖巧巧麽,還怕為夫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