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弟媳這樣的年少氣盛,等沈藏暉領著人回襄寧伯府去後,劉氏和端木氏少不得要在蘇夫人跟前訴說一下自己的委屈。當然她們也不會直接說裴美娘不好,劉氏是這麽說的:“也是媳婦考慮不周到,想著送入洞房之後鬧一鬧,向來風俗如此,洞房麽,不熱鬧也不好的。倒是沒想到四弟妹也是一天折騰下來,身子骨兒受不了。雖然今兒個四弟妹說不見怪,可媳婦也要向母親請個罪的,究竟是媳婦沒想周全。”
直接被裴美娘噎得不輕的端木氏捏著帕子也是一臉的關心,道:“大嫂子說得是,而且今兒個四弟妹一說倒是提醒媳婦了——二嬸去得早,現下四弟妹進了門就要當家的,奈何四弟妹這樣柔弱,連做新婦的一場儀式都撐不過來,往後當家作主的操心起來可怎麽受得了呢?”
衛長嬴雖然也覺得裴美娘有些過於驕傲了,但如今劉氏和端木氏都已經報複了起來,她也懶得湊熱鬧,就靜靜的坐在那裏喝著茶不吭聲。
蘇夫人看了看三個媳婦,就淡淡的問:“那麽依你們之見現在要怎麽辦呢?”
劉氏與端木氏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道:“為四弟妹的身體計,莫如為四弟妹擇些人分一分憂。”就差明著攛掇蘇夫人給沈藏暉的後院塞幾個有心計有城府的侍妾了。
“那擇什麽樣的人呢?”蘇夫人耐著性.子繼續問,“是管事下人,還是其他什麽人啊?”
聽著蘇夫人語氣不太對,劉氏忙賠笑:“媳婦們就是這麽一說,還得母親拿主意。總歸四弟妹身體不好,還是不要累著了她的好。”
“之前藏珠當著家,要是美娘管不好,自有藏珠替她幫手。”蘇夫人喝了口茶,撩起眼皮看了眼長媳、次媳,哼道,“藏暉究竟是你們二叔的兒子!你們二嬸去得早,所以才托我撫養了他幾年,固然坊間都說什麽生恩沒有養恩大,可對著嫡親侄子,我還做不出來恃恩而重的事情!襄寧伯府既然有了新的當家女主人,咱們就不該再去多事,更不要說給她送人了!如今裴美娘進門才幾天,你們憑什麽就認為她當不好家?縱然當不好,那也是那邊主動過來提了,咱們才有這個資格插手——我警告你們一句,你們父親和你們二叔手足情深,也盼望子孫們世代和睦的,為點兒不輕不重的小事,鬧得兄弟失和,休怪我們這些長輩要問你們各自娘家怎麽教導得女兒!聽到了嗎?”
衛長嬴進門之前就聽人說蘇夫人重規矩,隻是過門之後覺得婆婆雖然不能和親生母親比,卻也是個給媳婦體麵的婆婆。她還是頭一次聽見蘇夫人訓媳婦,雖然這次主要說的是劉氏、端木氏,但衛長嬴坐看嫂子們算計弟妹,蘇夫人還是冷冷的掃了她兩眼,衛長嬴不敢不和嫂子們一起謝罪:“是媳婦們糊塗了!求母親責罰!”
晾著她們行了半晌禮,蘇夫人這才冷冷的道:“這會暫且放過你們,再有下次,絕不輕饒!管好你們自己房裏的事去罷!合著咱們這太傅府就閑到了堂弟媳一過門,你們就迫不及待算計她的地步?一個個自己房裏都沒理好,倒是迫不及待往弟媳院子裏伸手!虧得你們還知道揀著你們夫婿都先回去的時候說,不然當著他們的麵,還輪不著我來好聲好氣的和你們說這番話!看他們不先管教了你們!”
說得三個媳婦臉上都是青一塊白一塊紅一塊,尷尬得簡直沒法下台。如此再三敲打,蘇夫人才放她們離開。
衛長嬴本來是想請示自己明後日是否能去探望大姑姑衛盛仙的,見這情況也不敢提起,隻得一起怏怏告退。
出了上房,劉氏原本恭敬悔恨的臉色就是一變,變得冰冷而充滿煞氣,她左右看了看隻有妯娌三個的下人在,就冷笑著問兩個弟妹:“四弟妹真是好大的威風好大的體麵!人才過門,茶沒敬完就落了咱們麵子!如今更叫母親為了她把咱們這樣一頓說——我進門十幾年來還從來沒聽過母親說這樣嚴厲的話呢!咱們這四弟妹,雖然出身不高,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端木氏扯著帕子,冷冷的道:“大嫂子話不要這麽說,咱們兩個惹了母親不喜,三弟妹可沒有與四弟妹為難的意思。大嫂子這麽說了,叫三弟妹豈不尷尬?這是順著大嫂子說呢還是勸著大嫂子呢?”
兩個嫂子一搭一唱的逼著衛長嬴表態,本來衛長嬴為了裴美娘被蘇夫人夾槍帶棒的一頓教訓,心裏也不痛快得很,盤算著回到金桐院之後與黃氏好好商議往後要怎麽對待這裴美娘。如今被兩個嫂子一逼,卻也覺得反感,就淡淡的道:“橫豎四弟妹與咱們隔著一房,我想母親雖然不喜咱們去議論二叔那一房的事情,但也沒逼著咱們一定要和四弟妹來往罷?既然彼此性情不投,往後少來往也就是了。本來咱們也不是每天都到二叔那邊去。”
劉氏和端木氏對她這樣的回答很不滿意,端木氏就嗤笑著道:“三弟妹,你沒過門的時候我就聽說你在家裏時非常得寵,想來也是有幾分脾氣的。卻不想你這樣好說話,我也就算了,你和大嫂子,這些日子都為四弟妹過門忙前忙後的忙碌著,大嫂子連舒明的教導都疏忽了,你雖然出了月,論起來如今也正有一攤事要忙,卻都放著不能管、連多年不見的大姑姑都不能去探望,就為了這裴美娘的過門!如今她倒好,一點也不念恩,反而害得咱們被母親責罵,這樣你也忍耐得了,真是好性情!”
“這些日子我倒沒覺得十分辛勞,何況我才過門,什麽都不懂。之前母親讓我幫著兩位嫂子管家,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麽,要怎麽做。”衛長嬴淡淡的道,“這回四弟娶妻,我跟著母親和大嫂子倒是學了不少,說起來也多虧了母親和大嫂子不吝指點。”她這番話其實也是真心話,劉氏是經曆過好幾場婚娶,對這套流程非常熟悉了。
但衛長嬴年輕,對這些人情世故都是半懂不懂。倒不是在娘家時沒學好,畢竟很多事情不嫁人也輪不著做小姐的插手。這一回沈藏暉娶妻,她給蘇夫人、劉氏打下手,裏裏外外也學到了不少訣竅。
所以平心靜氣的想一想,衛長嬴倒沒有像劉氏那樣的憤慨,究竟為裴美娘過門操持,她自己也是得了好處的。現下就拿了這個出來說嘴,以回敬端木氏嘲笑她懼怕裴美娘。
隻是她這番話裏的“管家”兩個字讓劉氏與端木氏麵色一沉,也顧不得去想怎麽報複裴美娘了,均想到:“是了,之前母親就讓咱們分權給這衛氏的,當時她就穩打穩紮的奪著權……後來四弟娶妻,她被留在襄寧伯府幫手,這些日子都沒管這邊的事情,如今裴氏已經過門——看來衛氏是要全力以赴的奪權,怪道她不肯跟那裴氏計較了!”
一時之氣當然不能和管家之權比,劉氏與端木氏想到手中之權會漸漸失去,心頭凜然,頓時沒了心思去商議對付裴美娘,隨便敷衍兩句就各自回房——尋心腹一起商議如何應對此事了。
見這情況,黃氏就道:“大少夫人與二少夫人要對付四少夫人,少夫人何必在這時候提什麽管家之事呢?這樣大少夫人與二少夫人哪裏還顧得上四少夫人,必然都去想著怎麽對付少夫人您了。”
衛長嬴雖然打發了兩個嫂子,心情卻也不怎麽好,聞言哼道:“那又怎麽樣?我也不喜歡裴美娘,可今兒要不是兩個嫂子在那裏攛掇著給四弟那裏添人,又怎麽會惹得母親生氣連累我?明明就是她們惹的事情,母親都說了不許去插手二叔那一房的事情,她們不聽還想拖我下水,真當母親讓她們當了家就不知道她們的動靜了嗎?我若是順著她們去對付裴美娘,沒準就是被她們推出去做擋箭牌呢!”
黃氏道:“哎,婢子也不是說讓少夫人順著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隻是少夫人不想理會她們的商議,隨便尋個理由走開就是,何必非要提管家?”
“不提的話,她們往後就會不提防我了嗎?”衛長嬴顯然心情很不好,難得對黃氏沒有了好臉色,冷笑著道,“就許她們拖累我被母親訓斥,還不許我讓她們也不痛快?黃姑姑,你這麽說,莫不是怕了大嫂和二嫂?”
黃氏聽出她的惱意,忙道:“怎麽會呢?婢子就是……”
“那你擔心什麽?”衛長嬴哼道,“合著就許我聽她們酸言酸語的,還不許我回嘴了?”
“婢子是想,本來不提醒大少夫人與二少夫人,讓她們去和四少夫人掐起來,豈不很好?”黃氏苦笑著分辯。
衛長嬴冷冷的道:“這兩個嫂子狡詐得緊,方才母親才敲打了我們不許去管四弟後院的事情。這才出門她們就發作了起來,誰知道是不是故意作出這副樣子來引我上當的?再說即使她們真的氣昏了頭,回到房裏之後靜下心來想一想,我不信她們敢公然違抗母親的話!你真以為她們會和裴美娘掐起來,縱然掐起來,也未必是現在!不然母親哪裏能不惱?”
黃氏沒了話,隻得請罪:“是婢子自作聰明,還請少夫人責罰。”
衛長嬴不耐煩的道:“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