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長嬴

第一百零七章 江錚出事

其實端木氏的用心,這堂上上上下下心裏都清楚得很,但這樣的事情,大抵都是心照不宣的。就連衛長嬴,賭氣照端木氏說的給端木芯淼賠罪,卻也沒有與端木氏爭什麽——端木芯淼現在這樣直白的問了出來,眾人都尷尬得緊。

端木氏尤其下不了台,又見蘇夫人臉色沉下來,顯然很不滿意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唆,她赤紅了臉,捏著帕子,囁喏片刻才勉強笑道:“淼兒你誤會了,我與三弟妹說笑著玩呢!哪裏想到她就當真了?”

就裝作嗔笑的說衛長嬴,“我就那麽一說,三弟妹你怎麽能當真呢?你看如今把淼兒都嚇到了。”

衛長嬴見這二嫂前兩日才收了自己的冰魄香,今兒個就又挑唆了起來,這會挑唆不成叫端木芯淼落了麵子,卻反過來怪自己,心裏實在煩她,本不欲給她梯子,然而身邊黃氏暗暗扯著袖子……想到黃氏究竟經驗豐富,就忍著怒意,也是勉強露了個笑,道:“嫂子說的話可把我嚇著了,本來金桐院離得就遠,我事先也不知道端木八小姐今兒會過來,想著可別來遲了怠慢貴客。未想還真是這樣……嫂子一說母親也要我賠禮,我可不就是更擔心了?”

又向蘇夫人笑了笑,“媳婦可不是說母親苛刻,媳婦隻是想著那日回來忘記跟母親稟告八小姐過來的事情已經是錯了,這會媳婦過來還晚了,實在丟臉。”

蘇夫人心裏惱著次媳不識趣,明明看出了端木芯淼對衛長嬴更親近,偏還要一個勁的挑唆,結果自己族妹倒是幫起了外人,丟了臉不說,場麵上也不好看。但也不能不幫著圓場,板著臉說衛長嬴:“你也真是的,既然自己都說了我待你不苛刻,你二嫂子打趣一句,你就當了真,也不問我一問?結果把八小姐也嚇得信以為真,為了你,連自己姐姐都怪上了!瞧瞧你做的事兒!”

衛長嬴又被黃氏隔著袖子輕輕捏了一把,才忍了這口氣,低眉順眼道:“媳婦知過。”

今兒個主要不對的還是端木氏,這點蘇夫人很清楚,所以象征性的說了三媳一句,把場麵盤過來,又親自和端木芯淼賠禮——端木芯淼早就客套得不耐煩了,橫豎她如今是眾多命婦女眷一致認定“客氣對待萬勿得罪”、“權當是安吉公主那樣”的存在,不怕得罪端木氏,也不怕得罪蘇夫人,所以徑自道:“夫人您太客氣了,我之前就說了,今兒個過來就是尋衛姐姐說話,這會衛姐姐也過來了,若沒有旁的事情,我就隨衛姐姐去她那裏?”

她忽然這麽反客為主,連“芯淼”的自稱都不用了,措辭還算客氣,語氣卻透著十二成的不耐煩——翻臉如此之快,蘇夫人愣了片刻,才勉強笑道:“你們少年人……”

“多謝夫人!”端木芯淼立刻截口,上前拖住衛長嬴的袖子,那一臉不耐煩頃刻之間化作討好的笑,“好姐姐,我可是有好多話要跟你講,咱們這就走罷?你上回還說你婆婆人好得不得了,我今兒個一見果然是這樣,你看你婆婆都許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端木芯淼心裏嘀咕著:我都這麽說了,不信蘇夫人你還好意思說不……嗯,師尊教小微微的法子,偶爾借用下也不錯嘛……

蘇夫人當然不好意思說不——笑容僵硬的道:“你們快去罷!”被個晚輩當眾這樣打斷了話……這要是自己家的晚輩蘇夫人早就甩起臉色教訓了,奈何端木芯淼不但不是蘇家或沈家的晚輩,甚至還救過蘇夫人的母親鄧老夫人、又是頭一回上門來……蘇夫人如今的心情就如同上次衛長嬴被季去病無禮對待後一樣:滿心想發作偏就不能發作!

所以蘇夫人簡短一語,生怕再被端木芯淼打斷了話,再次落了顏麵……

衛長嬴心情複雜的帶著端木芯淼回了金桐院——這會,端木芯淼又恢複正常大家閨秀的做派了,舉止有禮、言語溫和,怎麽也看不出來她方才的無禮來了。

琴歌、豔歌捧上茶水,衛長嬴扶著額,想了片刻,覺得和端木芯淼這樣的人沒什麽好羅嗦的……這位主兒口口聲聲說什麽有很多話要和自己講,可自打進了這門,眼睛都在四下裏的打量著陳設,見著點兒翠色就掃過眼風去打量,一看就是想再弄點翡翠練手想癔症了都!

隻是衛長嬴上回吃了個虧,這次說什麽也不上當,早先就吩咐過眾人,今兒好點的首飾一律不許帶出來!

所以端木芯淼四下裏看了一回沒有入眼的,遂把視線收回來,笑意盈盈的問:“衛姐姐,上回答應我的那事兒?”

“我記著呢!”衛長嬴暗歎了一聲,隻看今兒個蘇夫人對端木芯淼的忍耐,就知道這位八小姐到底還是不要輕易得罪的好,誰叫人家身份不低於自己,又還會一手過人的醫術呢?不防著自己求上門去,也得想想往後的三親四戚,鄧氏一族在季去病師徒跟前都不被待見可不就是一個例子?就強打精神敷衍,道,“隻是你不知道,我自己不是很喜歡翡翠,故而出閣那會,家裏也沒給我備什麽好的翠。這兩日找來找去……”

說到此處,就對琴歌一揚頷,示意她去把東西取來——果然端木芯淼一見戒指上的翡翠,臉露失望,道:“怎麽才這麽點兒大?”

“這真是沒辦法。”衛長嬴心想這樣白白送給你糟蹋,芝麻那麽點兒都夠心疼的,何況這戒指上嵌的怎麽也有豌豆大小呢!若換算成銀錢,尋常人家怕是聽了連接都不敢接,你倒好,不但大大方方的要了,還嫌小……卻還得耐著性.子和她解釋,“我陪嫁的釵環裏翠真是不多,就是這個戒指也是好久才翻出來的。”

端木芯淼從錦緞上拿起戒指,緊緊捏在手裏,眼望著戒麵,卻是不住歎息,道:“這也實在太小了,能浸多少藥進去?怕是用個一兩次,就得重新來……萬一壞了就這麽毀了。而且這樣的小,方子怕也要調一調……這可怎麽弄呢?”

她這樣挑三揀四的,衛長嬴心裏有氣,想了片刻道:“你……”

未想才說了這麽一句,外頭朱實忽然提了裙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人進來之後顧不得給衛長嬴請罪,急急稟告道:“少夫人,江教習被人打了,據說嘔血不止,現下命在旦夕!”

“什麽?!”衛長嬴差點沒跳起來!

因為江錚武藝過人又江湖經驗豐富,宋老夫人以為這樣的人橫豎不可能派不上用場,故而想方設法的讓他陪著衛長嬴到了帝都。然而因為衛長嬴過門日子還短,如今做了少夫人,也不適合三天兩頭的請了教習到內院來習武,江錚就一直閑在了外頭——沈家自有沈家的護衛用不著他,他是被安排在衛長嬴陪嫁的一處產業裏。

都知道他是教導衛長嬴武藝的教習,故此衛長嬴陪嫁產業各處管事待他都非常客氣。之前衛長嬴隱約聽說過,道是江錚趁如今清閑,成日裏盯著他那衣缽傳人朱磊調教。又仿佛聽說那朱磊雖然生得粗壯,不是閥閱世家審美裏的美男子,然而著實是個習武的天才,讓江錚喜歡得不行,完全是當成親生愛子一樣的栽培。棺材本都不管了,一味的采買藥材為他調理身體,看架勢恨不得栽培個青史留名的絕世高手出來——這句話是賀氏說的,當然後麵還有一句:“就憑這姓江的,收了那麽個夯貨?我呸!”

衛長嬴過門以來自己忙得團團轉,又要敷衍妯娌又要應付小姑又要伺候婆婆,還要拜訪各處親戚,所以百忙之中問過教習過的不錯,也就沒有再管。原本想著這些日子都用不上江錚,可別把這教習閑出了什麽心思,過點時候還是請過來安撫一番才好,未想江錚卻先出事了!

這教習自衛長嬴五歲起就教導她習武,一拳一腳都是他親自糾正動作反複教誨出來的,雖然礙著身份差距沒有拜師,感情卻不淺。如今聽說他被打得奄奄一息,衛長嬴哪兒還能坐得住?刷的起了身,就要往外走,卻是連端木芯淼也不管了!

端木芯淼呆了一呆,忙也提著裙子追了上去,招呼道:“衛姐姐等等我,若是受了傷,興許我比那些庸醫可靠!”

這話提醒了衛長嬴——端木芯淼師徒脾氣再壞,醫資收得再離譜,但醫術卻是無可置疑的。如今季去病遠在城東,而且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回來,端木芯淼可是最可靠的大夫了!

當下反身一把拉住她手腕,神情凝重道:“快一點!”

這樣跟著朱實一路跑到前頭——江錚已經被抬過來了,沈聚招呼人把他安置到偏屋,正急聲吩咐前頭伺候的仆婦打水進來,又催人去請大夫……這樣的兵荒馬亂裏,匆匆趕到的衛長嬴眼尖的看到一溜的血水從院外一直進來,在院中略積了一小灘,又折進偏屋裏,看到這一幕,衛長嬴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