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久閭庵羅辰感受著林間的肅殺之氣,一下子仿佛回到了當年縱馬征伐的草原上,一顆幾乎沉寂若死的心髒,猛然間活了過來,那張本是沒多少生氣的臉孔,也在一霎那間煥發出異樣的神采。
隨著周身氣機的流動,鬱久閭庵羅辰的身子眨眼間變得如山峰一般挺拔,他明顯的感覺到了自己握刀的那隻手臂裏流淌的血液是那樣的充盈,而那把跟隨自己征戰多年的彎刀就像有了生命一般不住的在震動,那是一種渴望,渴望被他劈砍,同時也渴望在闊別戰場多年之後,重新再喝到敵人的熱血。
鬱久閭庵羅辰凝望著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柔然人,看到的是一張張渴望征伐的臉孔,忽然之間,他心中有著一陣感動。
雖然柔然汗國沒落了,然而,柔然人天生粗獷好戰的血性是怎麽也不會消亡的,這不禁讓鬱久閭庵羅辰的心中又湧起了一絲希望。
前些日子,據潛回漠北的柔然斥候歸來說,突厥人對於柔然人,雖然見一個殺一個,但仍有很多的柔然人幸存了下來。
這些柔然人聚集在一起,形成大大小小數十個部落,為了躲避突厥人的追殺,紛紛向西方遷移,假若能有一個強悍的柔然領袖振臂一呼,這些部落一定會蜂擁歸附,從而形成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雖說還不至於和突厥人一較長短,但要是真的動起手來,可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
鬱久閭庵羅辰聽完了這件事情後,生出滿心歡喜,盤算多日,一種東山再起的念頭在他心中潛滋暗長。
他雖有心潛回漠北招攬舊部,但有一件事他尚沒有篤定,那就是拿不準國師在這件事情上會否支持自己。
對於這位神秘天竺國師的心思,他心裏是一點譜都沒有,不過,有一點他是很清楚的,就是他身邊少了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少了這位國師。
若沒有這個天竺國師的精心布置,隻怕在六年前,鬱久閭庵羅辰便已經在長安青門外身首異處了,所以,如果他想回到漠北成就一番大事,一定要得到這位國師的幫助才行。
然而,令鬱久閭庵羅辰有些不明白的是,這位國師自從六年前,帶著他來到了嵩山之後,便開始變得神秘起來,時不時的就要消失一段日子。
據別的柔然人講,國師經常會去少室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鬱久閭庵羅辰知道國師性子古怪,如果對他提出疑問,得到的答案一定是緘默,所以,盡管鬱久閭庵羅辰滿肚子的疑惑,可因為一些以往的教訓,還是硬生生悶在了肚子裏,從來也沒有問起過這件事情。
這個天竺人在鬱久閭庵羅辰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是柔然汗國的國師了,那時候,鬱久閭庵羅辰的父親鬱久閭阿那瑰便十分推崇這位天竺人,汗國裏的事情,無論巨細都會向這位天竺國師征求意見,並且言聽計從。
鬱久閭阿那瑰死了以後,柔然汗國分裂,要不是國師護著鬱久閭庵羅辰,爭到了汗國一半的土地,鬱久閭庵羅辰恐怕早就被他的叔祖鬱久閭鄧叔子殺了。
可以說,直到今日,這位古怪妖異的天竺國師已經救了鬱久閭庵羅辰兩次,至於國師為什麽回來嵩山,又為什麽會偷偷跑到少室山,鬱久閭庵羅辰覺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非得問個明白,隻要國師對他一心一意也就行了。
此時,見到雙方都有些劍拔弩張,鬱久閭庵羅辰眼光落到了國師身上,他知道,其實根本就用不著自己和其餘的柔然人動手,隻是國師一個人便可以輕鬆打發了獨孤永業和高寶寧那些人。
對於鬱久閭庵羅辰而言,心目中十分敬仰自己的這位國師,在他年少的時候,便聽身邊的人說過,國師和如今的突厥大汗阿史那俟斤以及都斤山的黃鼎並稱為“漠北三雄”,一身武功已臻化境,不但平生少遇敵手,而且還幫助他的父親鬱久閭阿那瑰奪得了草原霸主的地位。
多年以前,庫莫奚人崛起草原,鐵蹄所致,所向無敵,由於身後更有神秘的精絕門主葛都的支持,所以,草原上的各個汗國均對此無可奈何。
不過,當庫莫奚人已經威脅到柔然汗國的霸主地位的時候,鬱久閭阿那瑰在國師的勸說下,毅然對庫莫奚人發動了雷霆攻勢,結果獲得大勝,把庫莫奚人趕出了柔然人的勢力範圍。
從那以後,國師在草原上的地位如日中天,像神一樣被柔然人所崇拜,鬱久閭庵羅辰雖然年紀不大,卻也對這位國師崇拜的了不得。
不知不覺之間,國師已經陪伴鬱久閭庵羅辰多年,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國師那一身詭異絕倫的武功。
在他的記憶中,國師一旦展開那一身的技藝,簡直就是一個沒有實質的幽靈,不禁叫人防不勝防,而且還會生出無處著手的頹廢感覺,那才叫一個難受!
今天,麵對著昔日的仇家,鬱久閭庵羅辰不禁又把取勝的希望寄托在了國師身上。
在鬱久閭庵羅辰的注視下,國師朝著獨孤永業和高寶寧等人詭異的一笑之後,猛然間又展現出了他那不可思議的武功
隻見國師兩腳一磕虎腹,借著巨虎向前騰空之際,也不知用了什麽樣的手段,竟然將身體脫離了虎背,原本屈曲的身子已然伸展開,輕輕柔柔,猶如一縷青煙般平平的向著獨孤永業飄了來。
速度之快,鷹隼莫及。
而國師胯下的那隻巨虎就在他離開背上的一刹那,原本騰空向前的身子竟然稍微停頓了一下,待它著地之後,毫不停留,再一次四蹄騰空向著獨孤永業等人躥了過去。
看到了如此難得一見的景象,在場諸人都是目瞪口呆。
可就在這個時候,竟然發生了一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嗖嗖”的兩聲,由南麵突然射過來兩支箭。
箭矢疾如流星,那隻巨虎身子猶在空中,正好被那流失射了個正著,隻聽巨虎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隨後,“噗通”一聲,由空中硬生生的栽倒在地,待人看時,隻見飛來的那兩支箭,不偏不倚,正中頭顱,俱都將大半個箭身沒入到了巨虎的腦袋裏,箭尾兀自在“咄咄”的晃動作響。
其他的猛虎本已隨著巨虎的躥起,紛紛動作了起來,可是當巨虎中箭落地之後,這一群獸中之王顯然也受到了驚嚇,沒有一隻猛虎再敢向前衝,俱都停住腳步,並且有的已經不住地悲吼後退了。
獨孤永業早就注意到了國師的動向,當巨虎剛剛竄起的時候,他已經將周身的功力聚集在了雙矛之上,待到國師離開虎背,攻向自己的一刹那,他的雙矛便化作了團團矛影,上護其身,下護其馬,連人帶馬照顧的猶如銅牆鐵壁一般。
獨孤永業心道:你來襲我,連門都找不到,看你能奈我何?
由於獨孤永業感受到了國師強大的氣機,所以他一點都不敢大意,整個的心神俱都用在了防禦國師的攻擊上,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巨虎的事情。
高寶寧一直用氣機鎖定著國師,當國師動作了之後,高寶寧在氣機牽引之下,扭過身子,手中的雌雄雙劍像兩條靈蛇一般,閃電般刺向飄來的國師。
高寶寧的劍法以陰狠詭秘並且快捷無論而著稱齊境,他在營州擔任司馬多年,突厥人很少進犯營州,這裏麵有很大成分是忌憚高寶寧的劍法和韜略。
雌雄雙劍相輔相成,吞吐不定,幻化成一張虛實難測的劍網,徑直將國師如同青煙一般的身子裹在了其中。
獨孤永業和高寶寧俱都是北齊著名的高手,倆人聯手,其威力自是不同凡響,可是這一次倆人卻是打錯了算盤。
就在獨孤永業和高寶寧倆人兵刃組成的天羅地網中,國師的身體像隨風飄來的煙霧一樣,聚散不定,任憑矛劍使得是如何的密不透風,國師總是能在其間找到空隙,根本就傷不到他。
高寶寧和獨孤永業頓時生出一種無力的感覺。
獨孤永業心道:這是什麽身法,簡直就是妖術!
高寶寧暗道:此人身法奇快,雙足好像不落地一般,在我和哥哥如同疾風驟雨一般的圍攻之下,竟如閑庭信步,如此武功,真是罕見之極。
高寶寧心中還有一種古怪的想法:如果這個人與一年半前大鬧鄴城的黃鼎打上一架,不知道倆人誰會贏呢?
國師顯然受到了巨虎被射殺的影響,猛然之間,在他那瘦小的身體中迸發出無比的殺氣,這使得身在戰局中的獨孤永業和高寶寧首當其衝的明顯感受到了,倆人心意相通,知道國師很可能要使出重手。
果然不出所料,獨孤永業還沒看清國師用了什麽手法,耳中猛然聽到了“叮叮當當”四下聲響。
獨孤永業頓時感到兩股沛莫能當的大力分別加諸與雙矛之上,一時間膀臂發麻,要不是他內力深厚,意誌堅韌,隻怕早將雙矛扔了出去。
盡管兵刃沒丟,可是他就在這一瞬間,已是空門大露。
獨孤永業暗叫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