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一拍桌子,氣憤的說道:“好一個豆羅突,做事太也不分輕重了。”
正在這時,忽聽殿外有人高聲喊道:“大塚宰宇文護覲見皇上!”
劉寄北聽得出喊話之人正是何湧,連忙對著宇文邕說道:“請皇上息怒,最重要的人來了,其他的事情暫且放到一邊才是。”
宇文邕點了點頭,點手叫過劉寄北和何泉倆人,迅速的說道:“你倆分列朕的左右,一切自有朕來應付,不到萬不得已勿需多言。”
話音未落,隻聽殿門一開,有人沉聲說道:“宇文護奉召,覲見皇上!”
宇文邕向著何泉點了點頭,何泉會意,暗運真氣將聲音送出,隻聽他說道:“宣大塚宰宇文護進殿!”
劉寄北暗自吃驚,他本以為何泉武功很是不弱,卻沒想到他內力精深,超出了自己的估計,這一聲吆喝雖然尖銳,卻震得人耳鼓發麻。
隻見殿門洞開,走進來一幹人等,為首之人頭戴緇布冠,生了一張四方臉,麵色微黑,濃眉虎目,頜下留著虯結彎曲的黑色須髯,正是大塚宰宇文護。
宇文護的旁邊略微靠後跟著一人,年紀約十六七歲,麵貌與宇文邕倒有些相像,隻是沒有宇文邕那樣濃重的胡須,不過一雙眸子遊走不定,顯得比宇文邕多了幾分狡黠。
劉寄北忖道:這個年輕人很可能是宇文邕的同胞弟弟衛國公宇文直,看他那一雙眼珠子轉個不停,想來也不是什麽安分的家夥。
弓腰跟著年輕人的是何湧,而在他的身後是兩個彪形大漢,相貌頗有幾分相似,俱都生得孔武有力,劉寄北猜測這倆人定時侯龍恩和侯萬壽兩兄弟。
在侯氏兄弟後麵並肩跟著倆人,劉寄北仔細一看,心裏猛地一翻個,暗道:這個老魔頭果然沒死,他怎麽和宇文護混上了關係?
原來跟在侯氏兄弟後麵的兩個人中,其中一人身著灰袍,臉色陰鬱,渾身上下充滿著死亡的氣息,正是被劉寄北打下懸崖的許常善。
許常善也已看見了宇文邕身旁站立的劉寄北,很顯然他並沒有料到會在此處能遇到這個對頭,死氣沉沉的臉上頓時現出一絲驚訝,緊接著那雙凹陷的眼睛倏地放射出駭人的光芒,直盯著劉寄北瞧看,彰顯的神情恨不得立刻就將劉寄北置之死地一般。
劉寄北任由許常善看著,心知肚明老魔頭對自己恨之入骨,不過,他並無懼意,施施然的把眼光落到了許常善旁邊的那個人身上。
隻看了一眼,劉寄北的心中就升起一股寒意,立時感覺到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暗道:天下間還有這樣冰冷氣質的人物?造化之神奇真是駭人聽聞。
許常善旁邊的那個人,身材高大魁梧,明顯的比一般的壯漢要大了一號,這也還罷了,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周身上下似乎充盈著一團團的冰冷氣息,看罷之後,使人打心裏產生陣陣寒意,隻覺得此人不像是凡間人物,倒像是從九幽冥界蹦上來的魔神。
劉寄北心道:看來這家夥就是宇文邕口中的那個神秘人物了,果然很是驚人。
進到殿裏的最後麵那人身穿一件灰色的道袍,破破爛爛,邋裏邋遢,劉寄北一眼便認出,來的正是強練。
強練進到了殿內,並沒有如其他人那般看來看去,而是低眉順眼的跟在了最後麵,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許常善見到劉寄北移開了目光,便湊到旁邊那人的耳旁低聲嘀咕了幾句話,隨後就看那人驀地將目光對準了劉寄北。
劉寄北此時正在看著強練,忽然感到一陣寒意,憑著直覺他將目光移向了許常善身邊的那人,結果和那人的目光碰個正著。
劉寄北和那人的眼光頃刻間糾結在一起,仿佛憑空幻化出一團火花,火藥味極濃。
轉眼間,劉寄北和那人又像似有著某種默契,不約而同的各自將目光移開,如此情形真是玄妙之極。
何湧進到了殿內之後,離開眾人,靜悄悄的來到了龍案之後,垂首和他的哥哥站在了一起。
除了宇文護之外,其他人“呼啦啦”俱都跪倒,向著宇文邕施禮,而宇文護隻是懷抱朝笏,躬身說道:“臣宇文護拜見皇上!”
宇文邕站起身來,繞過了龍案,來到宇文護旁邊,伸手扶直了宇文護的身子,並示意其他人平身,然後對著宇文護笑道:“此處乃是偏殿,堂兄不必以君臣之節自律,權當家人視之。”
宇文護輕輕擺脫了宇文邕的攙扶,躬身施禮道:“國有國法,朝有朝規,宇文護血脈上雖是皇上的堂兄,實際卻是皇上的臣子,萬不敢亂了禮數。”
宇文邕搖了搖頭,歎道:“堂兄雖然功高蓋世,卻能如此自律,處處為人表率,真是國之棟梁,不過,今日還是免卻一些朝堂上的禮數,你我隻以兄弟行事。”
不待宇文護辯駁,宇文邕吩咐何湧在龍案之左設置了座位,拉著宇文護歸座後,這才繞過了龍案自行坐下。
宇文護坐下來之後,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宇文邕身後的劉寄北,見他一身的粗布衣衫,相貌憨憨厚厚,身背後還插著一把烏漆麻黑的破刀,心道:此人很可能便是獨孤楷說過的劉寄北,昨夜李安由宮裏回來對他也是言語凝重,該是有著不尋常的本事,可現在一看,為何怎也看不出有什麽超俗的征象,倒似個山野村夫一般,莫不是他倆有些言過其實了。
隨即宇文護又想道:絕不能被此人的外表蒙蔽了,他三番五次的壞了我的大事,萬不可等閑視之,如果今天能有機會,最好順便把他給除掉,要不然日後還不知會填多少的亂子呢!
宇文護主意打定,便不再去看劉寄北,靜靜地坐在那裏等著宇文邕垂詢。
宇文直起身之後,見到宇文邕沒有搭理他,禁不住有點訕訕,低著頭走到了龍案之後,對著宇文邕說道:“宇文直給皇兄請安!”
宇文邕看了他一眼,眼神極是玩味,淡淡的說道:“今日朕沒有叫你來,你怎麽來了?”
宇文直先是看了一眼宇文護,接著轉回頭,眼珠轉了轉,說道:“我已多日沒見到母後,心裏十分掛念,故而大清早的便來了,孰料想剛到了宮門,恰好遇到了堂兄,所以就一並跟過來看看皇兄。”
宇文邕一眼不眨的看著他,淡淡的說道:“真是這樣巧嘛!你已經好多天都沒見到母後了嗎?”
宇文直眼皮跳了一跳,一本正經地答道:“小弟豈敢蒙騙皇兄,事實上的確如此。”
宇文邕歎了一口氣,溫和的說道:“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含仁殿,等一會兒,皇兄也會去的。”
說完之後,他又若有所思的歎道:“其實母後也著實掛念你呐。”
宇文直一怔,不自覺地看了看宇文護,卻見他眼光落到了別處,一點也沒有說話的意思,於是幹咳了一聲,說道:“若是這樣,小弟便先去了。”
宇文邕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開,宇文直無奈之下,隻好轉過身,帶著一臉的不甘心走了。
宇文直走後,宇文邕和宇文護寒暄了幾句,宇文護忽然問道:“昨日朝堂之上,皇上已下旨命令大軍今日啟程,臣正準備前往軍營,孰想還未動身便接到皇上的召喚,不知皇上有何重要的事情,要在這個緊迫的節骨眼上詔臣去辦?”
宇文邕歎了一口氣,說道:“征討鳳棲原的事情雖然緊迫,但也不在乎這一兩日,倒是有一件事情已是迫在眉睫,容不得有絲毫閃失,萬望堂兄能夠玉成此事。”
宇文護“哦”了一聲,不解的問道:“還有什麽事比征討逆賊來得緊要?要知道鳳棲原上的事情一日不解決,我大周便一日不得安寧。”
宇文邕聽到宇文護說出“我大周”三個字的時候,心裏更是一陣不舒服,暗道:你還真將自己當成大周的主人了?大周若是你的,那要我來做什麽?真是跋扈多年,習慣使然啊!
他心裏雖然大是不滿,表麵上卻是不露聲色,蹙起濃眉,滿懷憂慮的說道:“堂兄所言極是,鳳棲原的事情的確是朕的一塊心病,不過有堂兄你運籌帷幄,料想那些反賊也不會有什麽作為。”
說到這裏,他偷眼瞄了一下宇文護的表情,隻見宇文護臉上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得意之色,禁不住心道:你盡管詭計多端,卻好大喜功,也許這就是你致命的破綻。
宇文邕話鋒一轉,接著說道:“正因如此,朕對鳳棲原的事情尚是不甚擔心,倒是太後她••••••叫朕很不安心啊!”
宇文護沒料到宇文邕這時候竟然扯上了太後的事情,禁不住一怔,問道:“太後怎的了?昨日••••••”
他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什麽,頓時將話鋒止住,幹咳了一聲,接著說道:“昨日我還在想,什麽時候進到宮裏來,探望一下太後,唉!無奈眼下事務繁忙,真是無暇抽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