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巨漢力大無比,內勁洶湧,剛才那一棍也震得劉寄北手臂發麻,可是劉寄北仍然覺察到自己的內力並不弱於巨漢。
於是,劉寄北毫不避諱的迎著巨漢凶狠的目光,將刀頭朝下,雙手按住刀把,拄著寶刀,朝著巨漢淡淡的看了一眼之後,便將目光對準了立於殿頂的那個比巨漢小一號的壯漢,徐徐的說道:“要想知道我是誰,其實很簡單,你隻要問一問赫連拓疆也就知道了。”
巨漢扭轉大頭,看了一眼殿頂,甕聲甕氣的說道:“老三,你和二小子還站在那裏幹什麽,趕緊的下來說話?”
劉寄北說的沒錯,立於殿頂的壯漢,生就古銅色肌膚,同樣也是一雙環眼,正是和他分開多日的赫連拓疆。
赫連拓疆聽到巨漢朝自己說了話,先是“嗯”了一聲,接著一晃,縱身下了殿頂。
他絲毫也不理會旁邊虎視眈眈的羽林軍,大大咧咧的走了過來,直盯著劉寄北問道:“你怎的在這裏,小師妹呢?”
殿頂上剩下的那個穿著黑披風的人並沒有說話,見到赫連拓疆先他一步而去,於是略微猶豫了一下,繼而又看了下麵的宇文護一眼,隨後才向前邁了一步。
緊接著,也不見他作勢,身形倏然向前橫衝,與此同時,兩手分握住披風下麵的兩角,如同一隻大蝙蝠一般,轉眼間就滑到了巨漢的身旁,落地的時候,兩手十分利索的把身後披風擰成麻花狀,隨手打了個結,扔在了身後。
他的這一係列的動作十分流暢,一氣嗬成,全無半分瑕疵,直看得人賞心悅目,心生佩服。
劉寄北不理會赫連拓疆的問話,而是朝著他反問道:“你又怎到了這裏?那倆人又是誰?”
赫連拓疆先是愣了一下,緊跟著便答道:“大個的是我二師叔黃鼎,瘦弱的是我三師叔黃鷹。”
隨後,赫連拓疆像似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般,厲聲向劉寄北問道:“莫不是那一日真的是你劫持了小師妹吧?要不然你怎的也會出現在長安!”
周圍的人一聽赫連拓疆道出的那倆人的姓名,頓時發出一陣嘩然,盡管黃氏兄弟遠在塞外,可是名聲卻是遠播關內。
相比之下,黃鷹的名頭最小,口碑也不算好,然而黃鷹的大哥黃君那可是天下皆知的人物,號稱塞外的第一高手。數十年如一日,從沒聽說有誰能在他的手裏討得好處,在漠北簡直是神一樣的人物。即使稱雄大漠突厥大汗阿史那俟斤對他,也不敢有絲毫的不敬,更遑論其餘的人了。
黃氏一門中老一輩的另外一個傑出的人物便是黃鼎,生就一副巨人般的身材,並且天賦異稟,由外引內練就一身奇功。
他和大漠之主阿史那俟斤以及原來的柔然國師迦旃林提並成為漠北三雄,也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
黃君隱居塞外,多年以來從沒有在中原出現,然而,黃鼎和黃鷹卻曾在前年大鬧鄴下,北齊諸多高手合力圍攻,仍是被黃氏兄弟打得落花流水,讓其施施然的走脫,那件事早就已經傳遍了黃河內外,天下間無不知曉。
如今大家親眼看到了黃氏兄弟,尤其是見到了天神一般的黃鼎,一時間怎能不都嘖嘖稱奇。
宇文邕怔愣了好一會兒,心道:據說漠北黃家和宇文護之間關係詭秘,甚至有人傳言,前年便是宇文護聘請眼前這對兄弟前往鄴下刺殺高洋,雖然事情未果,卻也著實讓齊國上下大為震駭,難道說今日這一對兄弟也是宇文護請了來對付我的,若真如此,事情可就要麻煩了。
尹常風也很震驚,他早聞黃鼎是一個巨人,卻是從沒有見過麵。那一次他深入都斤山,見到的也隻是黃君而已,黃鼎和黃鷹他倒是沒有見到,這時候忽然見到了倆人,心裏竟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暗想:我和黃家有著不可調和的仇恨,黃鼎為何要救我呢?
尹常風心有所思,望了一眼宇文護,卻見他麵露喜色,心中又想道:這些年來我隱居在大塚宰府,聽聞他和漠北黃家走得頗近,剛才緊急之中他發出響箭,然後這三人便出現了,看來傳言非虛,他不但和黃家關係密切,而且這一次他也是把我蒙在了鼓裏,另有一番安排。
想到這裏,尹常風心頭湧起一絲沮喪,不自覺地對宇文護生出些許不滿,深深感到自己這些年來唯他馬首是瞻很不值當。
劉寄北倒是不知這對兄弟是何許人,其實即使是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也不會太在意,此時聽到了赫連拓疆這突兀的一句話,禁不住驚愕了一下,微一思索便淡淡的說道:“看來你是受了什麽人的蠱惑,要不然絕不會這樣問我。”
黃鼎見到赫連拓疆下了殿頂便和劉寄北搭起訕來,心中很是不滿,悶“哼”了一聲之後,不耐煩的打斷道:“廢話少說,二小子某家問你,這廝你可認識,他叫什麽名字?”
赫連拓疆瞟了一眼劉寄北,答道:“他便是我跟您說過的那個劉寄北,小師妹十有八九是他劫走的,要不然那一晚他也不會那麽湊巧的一並消失了。”
黃鼎“哦”了一聲,眼珠轉了轉,說道:“人麵獸心,說的便是他這等人,二小子你且站在一邊,先讓某家把他捉了,然後任由你來處置。”
一旁的宇文直眼盯著赫連拓疆,湊到了宇文邕的耳朵旁邊,低聲說道:“那日微臣奉了皇兄之命前往蒙州,過了鳳棲原攔在道上的賊人便是這個赫連拓疆,此賊十分凶悍,數十名羽林軍兒郎就是傷在了他的手中。”
他說到這裏,目光遊離到宇文護的身上,忽然間意識到一件事情,在如此緊要關頭,赫連拓疆三人不召而至,很顯然和宇文護有著某種關聯,如果二者本就是一夥的,那麽在道上攔截自己,不讓自己前往蒙州刺探,極有可能是宇文護一手策劃的,換句話說,是宇文護想一手遮天,魚目混珠,急欲蒙蔽一些事情,若真這樣,那麽自己則在裏麵充當了一個被人利用的小醜的角色。
宇文直想到這裏,禁不住心中湧起一股恨意,暗道:虧我一直誠心待你,無論什麽時候都站在了你的一邊,甚至於不惜得罪皇帝哥哥,沒想到我的一片丹心竟然被你當做了糞土,嘿嘿!有仇不報非君子,宇文護啊宇文護,千萬莫要讓我抓住機會,否則定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宇文邕雖然聽到了宇文直的話,但是沒有絲毫表示,他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突然出現的黃鼎三個人身上,其實現在他也很緊張,多日以來的苦心經營都是為了今天,如果不能很好的解決眼前的一切,那麽接踵而來的將是宇文護重若雷霆的報複,自己能不能應付得了,實在是一點把握都沒有,所以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今天都不能讓宇文護輕易的逃脫掉。
宇文邕心有所想,禁不住把目光望向了不遠處的尉遲運等人的所在,但見那裏已然恢複了平靜,而尉遲運等人正逐漸的向著這邊趕了過來,於是略感心安,暗道:看來尉遲運和焦子順的事情辦得還算順利,有他倆過來援手,該不會太過與被動。
宇文邕想到了這裏,一眼瞥見黃鼎將要動手,便沉聲喝道:“兀那巨漢,你且慢動手,朕有話問你?”
黃鼎一怔,扭頭看著宇文邕,有點不耐煩的問道:“某家鳴冤之時你尚是不理,此刻卻來煩擾某家的興致,真是囉嗦!”他說完,大環眼中湧起一絲玩味,嘴角邊掛出輕蔑的笑意,油然道:“不過,某家收拾那廝倒並不甚急,且先聽你說說看,有甚緊要的事情非要現在說,說得好了,某家暫且不怪你,否則,嘿嘿嘿••••••”
說到後來,黃鼎發出一陣冷笑,目光也變得異常凶狠起來,任誰都知他的言下之意,自是不會放過宇文邕。
盡管宇文邕身邊的人都對黃鼎的狂妄之態大為斥責,可是宇文邕卻一點都不生氣,他淡然的看著黃鼎,說道:“你便是‘漠北三雄’之一的黃鼎?剛才你說要鳴冤,不知你冤在哪裏啊?”
黃鼎一愣,他哪裏有什麽冤屈,剛才在殿頂上所說的話,完全是嬉笑之言,隻因他生性好嬉耍,手裏麵拿著登聞鼓,如果不像模像樣的說上幾句,又豈會心安,此時聽聞宇文邕竟然像真事的來問他,一時心裏沒準備,所以才不自覺的愣了一下。
不過,黃鼎看似生的粗大,卻不失細膩之處,眼珠一轉,說道:“皇上看得很準,某家便是漠北黃鼎。”他說到這裏,略作停頓,然後憤然道:“皇上若問某家有何冤屈,某家便直說了,其實某家並不是自己有冤屈,之所以擂擊登聞鼓,說出那等話來,實際上是為一個人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