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寄北一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心道:看來他還在記恨著北煥裏受挫的那件事,要不然語氣不至於如此刻薄。
他正想回答,卻聽達奚震不高興的說道:“劉大哥乃是我帶來的,崔兄何必這般不客氣?”
崔弘度麵色陰冷,嘴巴動了動,隨後歎了一口氣,對著達奚震低聲說道:“達奚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達奚震一愣,看了劉寄北一眼,隨後便跟著崔弘度來到了一旁,隻見崔弘度又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不瞞你,自從前天的事情之後,大塚宰已經把劉寄北視為了最想除掉的敵人,在這時候,我們和他混在一起,豈不是自找麻煩嗎?”
達奚震道:“請問崔都督,劉寄北可是做了什麽違反律條的事情嗎?”
崔弘度一愣,答道:“沒有啊!”
達奚震又道:“這我便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劉寄北沒有犯法,大塚宰為何非要置他於死地?”
崔弘度冷冷的看著達奚震,好半天才緩緩的說道:“我崔弘度一向是直來直去,說話也從來不藏著掖著,自從那一天在北煥裏,你臨走時跟我說的那些話,以及當時的表情,我便以為你是我的知音,而由昨天你奉了皇上的旨意,與我一起調查陳頊的案子,雖然在一起呆的時間尚短,可是在我心中,已經把你視為真正的好友,可是剛才你的一番故意做作的話,使我的心涼了半截,你分明是在戲耍我,明明心中雪亮,非得要故作糊塗,你當我崔弘度是傻子嗎?真是豈有此理!”
達奚震聽完之後,禁不住臉一紅,連忙說道:“崔兄誤會了,你如何帶我,我豈會不知?不過,請恕我直言,你崔都督究竟是在吃誰的俸祿?”
崔弘度沉吟片刻,隨後對著達奚震苦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我是大塚宰一手提拔起來的,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對不起他。”
達奚震一挑大拇指,讚道:“好一個忠心耿耿之人!”隨之他又歎道:“可是,崔兄你知不知道,人世間有大忠、小忠以及愚忠之分啊?”
崔弘度搖了搖頭,不解的問道:“忠便是忠,哪來大小和愚蠢之分?”
達奚震肅然道:“所謂大忠,乃是在明察是非的基礎上,忠天忠地忠神明,忠君忠人忠事理;而所謂的小忠則是在小事上效忠獻媚,以求苟安;至於愚忠,不用我多說,崔兄也能明白。”
他見到崔弘度沒有露出出聲,更是憋不住的說道:“所謂的愚忠,那就是愚昧地忠實,不計後果,不想原因,不衡量利與弊,隻知道按照命令去做某事,沒有自己的想法。”
崔弘度又是苦笑一聲,自嘲道:“其實我又何嚐不明事理?又何嚐不想忠君之事,為君分憂?隻可惜朝堂幽暗,沒有指路明燈,所以才明哲保身,以求苟全,唉,你不用再暗示我什麽,既然你如此替劉寄北說話,那我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萬事總得有個度,否則,隻怕我真會難以交差。”
達奚震一見他鬆了口,連忙說道:“崔兄多心了,其實他之所以跟著我來到這裏,就是想弄清楚陳頊到底死沒死,假如陳頊沒死,他定會協助我們查找下落,有他作為幫手,其實是一件好事,如果大塚宰追究起來,你盡可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與你毫無半分幹係,如何?”
崔弘度歎了一口氣,陰沉的臉上展現出一絲無奈,若有所思的說道:“有沒有幹係不是咱們說了就算的,唉,不過既然你如此說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達奚震帶著崔弘度重新回到劉寄北麵前,笑道:“讓劉大哥久等了,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
劉寄北朝著崔弘度看了看,見他一臉的嚴肅,為了避免自討沒趣,便默默的點了點頭。
崔弘度沒有搭理劉寄北,對著帶來的人說道:“你們在門口守著,除了咱們的自己人,否則,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能放進來。”
在那些人之中,其中有三名官差曾經在陳頊的住所被劉寄北打過,自從劉寄北現身於門口,而達奚震又隨著崔弘度走開了,這三個人便像看賊似的一直盯著他,並且不時的交頭接耳,此時,聽到了崔弘度的一番吩咐之後,便都圍在了劉寄北身周,其中一個人說道:“我們會緊緊看著門口的,尤其是他,絕不會放了進去。”
崔弘度一瞪眼睛,斥責道:‘我說的是指別人,他除外!“
那人一愣,隨後讓開了去路,劉寄北從他身邊走進了院子,回過頭朝著那三個人笑了笑,竟是看得那三個人一呆。
崔弘度吩咐完之後,也不招呼劉寄北,便和達奚震肩並肩地向著裏麵走去。
劉寄北跟在達奚震個崔弘度身後,隻聽崔弘度低聲向著達奚震說道:“那天,在陳頊住處最後進去的那一批人,本來我都悉數帶了回來,可是,昨天你走了以後,沒過多久,大塚宰便派來人,說是想親自審一審那些人,於是便把他們全都帶走了,我從來也沒有見到大塚宰對什麽官司如此熱心過,這一次是怎麽了,真是讓人想不透。”
達奚震歎道:“或許是他覺得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才特別關注唄!”
崔弘度沉吟道:“不過,昨天我留了一個心眼兒,在那些人之中,其中有一個在捉刺客的時候受了傷,於是被我帶回來之後,便另外安排了住處,大塚宰派人來提審時,我便把那人的事情藏住沒說,所以,現在我們手中還有一個當事人,經過這幾天的修養,他的傷已經好了不少,等一會兒,咱們倆去見一見他,說不定從中能夠找了一些蛛絲馬跡。”
達奚震一愣,詫異地問道:“還有一個傷者,這事我怎不知道?”
崔弘度老臉一紅,翻了翻眼睛,低聲笑道:“你昨天才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
達奚震歎道:“難怪崔兄審案斷獄的本事名聲在外,這般精靈剔透的心思可不是誰都能夠有的,有了這個人在手裏,我想咱們應該能夠弄點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劉寄北跟在倆人身後,聽了他倆之間的對話後,禁不住心中疑惑,暗道:崔弘度不是對宇文護忠心不二嗎?為何在其提審犯人時卻動了這個心思,難道在他心中另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想法?
由於來時,達奚震告誡過劉寄北,遇到事情要多看多聽多想,不要見到什麽問什麽,更不要有事沒事的總發表自己的意見,若是那樣的話會引起崔弘度的不滿,一旦他心中起了芥蒂,那麽往後很可能就不讓劉寄北參與什麽了,所以,劉寄北盡管心中有著疑問,可還是默默的埋在了心裏,權當沒事人一般,亦步亦趨的跟在了那倆人身後,向著‘秋官大司寇’關押犯人的地方走去。
沒過了多久,他們便來到了“秋官大司寇”的後院,崔弘度徑直走到一間廂房旁,對著門口兩個守衛說道:“沒什麽異常吧!”
那倆人一邊看了看達奚震和劉寄北,一邊施禮答道:“回都督的話,自從早晨換崗後,他一直呆著屋裏,沒見到有什麽不尋常。”
崔弘度示意倆人走開,隨後對著達奚震耳語說道:“這個人自稱薑不換,嘴巴很硬,我已經問過他多次,可是從來都是一樣的話,聽不出半點破綻,本來,他說得那麽流利順暢,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是我總覺得他的話太過於自然,就像是事先都已經背了幾千遍一般,所以,我懷疑其中一定有問題。”
達奚震奇道:“據我所知,陳頊剛回到住所,刺客便找上門來,殺死了陳頊和他的隨從之後,還沒來得及逃走,又有第三撥人闖了來,眼下你收押的這個薑不換就是其中之一,通過這些天的詢問,你可曾問出那第三撥人都是幹什麽的,他們為何會到陳頊的住所?”
崔弘度歎道:“據這個薑不換交待,他們一行十二個人,本是奉了明帝之命,潛伏在北煥裏,用以保護陳頊的安全,那天,他們覺察到陳頊出了事情,所以衝進了住所,捉住了那些刺客,可是還沒來得及多加詢問,除了一個刺客之外,其餘的都服毒而死,而剩下的那個刺客則在臨死之前,說自己一幹刺客是奉了宇文神舉的命令,混入長安刺殺了陳頊,其用意便是想勾起陳、周兩國之間的仇恨,進而兵戎相見,致使宇文神舉等人從中獲利。”
達奚震也歎道:“明帝早已駕崩,薑不換等人的身份便無從考究了。”
崔弘度點了點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劉寄北跟在最後,還沒等他進去,已是聽到崔弘度驚叫一聲,隨後聽達奚震說道:“這人便是薑不換嗎?崔兄看一看他還有氣嗎?”
劉寄北走到屋內,愕然發現屋裏床上躺著一個人,腦袋上纏著白布,一臉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