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寄北點了點頭,於是便把關於丟失糧草和刺殺賀若敦的事情,簡單扼要的跟宇文邕說了。
宇文邕聽了之後,表情顯得異常沉重,沉默了一會兒,歎道:“無論怎樣,鳳棲原上的將士們有了糧草供給,總歸是一件好事,他們為了國家,枕戈待旦,血染長沙,本來應該好好的獎賞,可是現在卻擱置在外,如同一群棄兒,朕每每想起來,都如刺在心,如芒在背。”
劉寄北看到宇文邕越說越是傷感,便想開口勸導幾句,誰知卻被他示意製止,隻聽他繼續說道:“其實,宇文孝伯押運糧草運往玉璧的事情,朕也知道,如果他真的把糧草中途轉送給了鳳棲原上的將士,雖是與法不容,卻在情理之中,至於,大塚宰派人刺殺賀若敦,一旦被朕得到了真憑實據,絕不會袖手旁觀,任他胡來。”他說完之後,沒有在和劉寄北說話,而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劉寄北交代完了事情之後,見到宇文邕不再言語,心想自己再留在這裏也沒什麽必要,於是便和宇文邕告辭,走出了皇宮。
出了宮門之後,劉寄北心中仍不是很舒服。本來進宮之前,他想把糧草和刺客的事情跟宇文邕說了之後,便回到楊府,可是現在竟是有點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回去,還是就此離開,躊躇之際,想起了迦旃林提,不由得暗自歎了一口氣,心道:還是找他說說心裏話吧!
劉寄北按著之前迦旃鄰提所授予的指引,很快的來到了他的藏身之處,一進這個荒蕪的的院子,便被其察覺,迎著劉寄北進了屋之後,便道:“兄弟你麵色陰鬱,可是受了什麽刺激不成?”
劉寄北歎道:“兄弟我的確是受了點刺激,不過,正因為如此,兄弟心中已是有了一絲明悟,從今往後,除了大哥和自己的親人之外,絕不會再隨隨便便的相信人了。”
迦旃林提坐在那張破床榻上,招呼劉寄北在他身邊也坐下來,笑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使得你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豁然之間開了竅?”
劉寄北歎道:“其實也沒什麽,隻不過因為人家一提醒,猛然間發現自己一直被別人利用,所以才有此感觸。”
迦旃林提看著劉寄北,深有感觸地說道:“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除了自己最親近的人之外,無論對誰都應該留點心眼,切不可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便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去,那樣的話,很難在當今這個世道活下去。”
劉寄北回望著迦旃林提,岔開話題說道:“我看哥哥精神飽滿,想來和兄弟我分開之後,定然吃喝不愁,睡得也香甜啊?”
迦旃林提一笑,說道:“其實,現在對於為兄來說,除了懷裏麵的這個兵符不知道如何處置之外,其他的都不在縈懷,那部《仿鳥跡》也好,《光相如是觀》也罷,追查了這麽長的時間,仍是一無所獲,為兄已經是逐漸的看淡了,現在為兄隻想回嵩山一趟,找到鬱久閭庵羅辰和鬱久閭遺兄弟倆,交代一下後事,隨後,便返回天竺,離開了故土多少年,也到該回去的時候了。”
劉寄北聽他已生歸退之心,心中忽然有點不是滋味,便問道:“哥哥離鄉日久,想回去看一看,這種心情兄弟很理解,不過,有一句話兄弟要提醒哥哥,假如你回去之後,已經物是人非,那你豈不會很失望?“
迦旃林提歎道:“對於這一點,為兄也想過,假如真如兄弟所說的那樣,我便回到嵩山與你作伴。”
劉寄北喜道:“若真如此,兄弟定會喜出望外的,不過,到時候就怕哥哥嫌我那一家子麻煩,不肯屈就下去。”
迦旃林提笑了一笑,隨後望著窗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其實今天早晨為兄出去了一趟,你猜為兄幹什麽去了?”
劉寄北笑道:“哥哥已經跟梵天發了誓,用完了‘漁婦珠’便會歸還給冷龍上人,你一定是實現諾言去了。”
迦旃林提皺了皺眉,歎道:“為兄是去找他了,不過卻沒有找到。本來為兄有那兩隻金雕作為眼睛,不可能找不到他,可是,為兄繞著長安走了半天,也沒有發現金雕的影子,也不知那兩個畜生跑到哪裏去了,若是沒了金雕,為兄還真就一時半會兒的找不到冷龍上人了。”
劉寄北奇道:“金雕性格極為警惕,不可能出了什麽意外啊!”
迦旃林提搖了搖頭,說道:“什麽事情都有個萬一,我倒希望它們沒事。”說完,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後眼中閃過一絲妖異的神色,向著劉寄北問道:“兄弟你猜為兄回到城內之後,又去了哪裏?”
劉寄北搖了搖頭,說道:“哥哥一向行蹤無定,去了哪裏兄弟又怎會知道?”
迦旃林提道:“為兄去了一趟葛都安身的地方。”
劉寄北苦笑道:“剛才哥哥還說,對那《仿鳥跡》秘笈已經看淡了,怎麽出爾反爾,又去踅摸它了?”
迦旃林提眼中妖異的神色一閃,說道:“話雖如此,哥哥不是還沒走嗎,既然和葛都離得這麽近,當然要時不時的便去看看這位老朋友,如果有機會,在臨回去之前,從他手中討回那本秘笈豈不是更好嗎?”
劉寄北心道:要說你為了《仿鳥跡》秘笈已經走火入魔了一點都不為過,要不然怎會有如此牽腸掛肚?
劉寄北心裏雖是不以為然,嘴上卻是說道:“葛家那一夥人,無一不是精怪透頂之人,尤其是那葛都,更是一肚子心眼兒,我看哥哥想拿回那部秘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迦旃林提笑道:“你倒是像很了解葛家那些人似的,說起話來可圈可點,看來經受了一些刺激之後,想起事情來很有些進步嘛!”
劉寄北氣道:“哥哥莫要拿兄弟開心,快說說你去了之後怎樣?”
迦旃林提無奈的搖了搖頭,歎道:“還能怎樣,正像兄弟做說的那樣,葛老妖十分警覺,弄得我無處下手,呆了半天,不得不空手而回。”
劉寄北看到他現在的表情,忽然間明白了,迦旃林提之所以說出了剛才那些話,很可能也是因為今天又一次碰了壁,才心生感悟,堅定了回到天竺的念頭。
於是,劉寄北安慰他道:“哥哥不要泄氣,凡事隻要持之以恒,鍥而不舍,總會找到機會的,到那時,隻要哥哥緊緊抓住,還愁此事不成嗎?”
迦旃林提道:“兄弟莫要勸我,這件事哥哥心中自有計較,現在我跟你說說另一件事,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那些庫莫奚人嗎?”
劉寄北點了點頭,說道:“兄弟當然記得,那些庫莫奚人本是來長安求親的,被朝廷安置在哥哥曾經住過的蠻夷邸故居,哥哥不但偷聽了庫莫奚大葉護和葛玦之間的談話,更是在後來親眼目睹了庫莫奚大葉護和宇文訓之間的爭執,怎麽了?難道宇文訓又找他們報仇了嗎?”
迦旃林提搖了搖頭,笑道:“至於宇文訓找沒找他們報仇為兄不得而知,不過,見天為兄卻看到那些庫莫奚人來找葛都了。”
劉寄北“哦”了一聲,隨口問道:“葛都在庫莫奚人心目中,乃是靈魂一般的人物,所以,庫莫奚人前來拜訪他,也沒什麽不妥啊!”
迦旃林提說道:“話雖如此,但是,經過為兄一番探聽之後,這才知道事情遠不是那麽簡單。”
劉寄北不以為然的說道:“如今朝廷已經夠亂的了,難道他們也想趁此機會插上一腳?”
迦旃林提道:“那倒不是,他們這一次來長安,主要的目的乃是和親,隻不過中間遭到了宇文護的抵製,所以才拖延至今也沒有個結果。”
劉寄北不解的問道:“其實,北周和庫莫奚若要聯姻的話,對雙方都有好處,為什麽宇文護不同意呢?”
迦旃林提歎道:“宇文護之所以從中作梗,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劉寄北搖了搖頭,說道:“兄弟我腦子不夠聰明,還是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做。”
迦旃林提解釋道:“兄弟有所不知,宇文護這人雖然專橫暴戾,可是他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還很孝順。當年,他跟隨宇文泰開到關內,可是他的母親閻氏卻被留在了東魏,等到東、西魏先後建國,北齊便將閻氏軟禁了起來,他曾數次通好討要,結果都遭到拒絕,無奈之下,隻好將這件事擱置了起來,不過,由於閻氏的事情,他盡可能的不開罪北齊,以免得閻氏受累。”
劉寄北隱隱之中已經猜到了迦旃林提隨後的意思,不過,由於不太確定,便沒有插嘴,靜靜地聽他把話說下去。
迦旃林提接著說道:“這一次庫莫奚人前來求親,無非是受到了北齊的威脅之後,不得已而為之,由於宇文護看清了這一點,顧慮到閻氏的安全,所以才會按住聘書不給宇文邕,用以阻止這次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