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時候,劉寄北也是倍感疑惑,不明白馬經天為何要殺自己人,等看了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明白馬經天這是在假私濟公,借著誘殺風雲八騎的機會,除掉和他以及獨孤楷爭寵的三十六天罡。
劉寄北不僅心中感歎,同時也深深地為這種波詭雲譎的權謀爭鬥所震懾,不過,當他看到李雲喜性命岌岌可危的時候,便清除了雜念,毫不猶豫的施以了援手。
當他揮刀加入戰局,並且和黃鼎戰到一起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一種神奇的事情倏然發生了。
隨著無窮戰意的噴湧,在他的腦海裏,接連閃現了一個個清晰地畫麵。
在那些畫麵中,一個比黃鼎還要威猛的巨人,手持巨刃,遇神殺神,遇怪斬怪,他將那把巨刃揮灑出無窮的變化,每一次劈砍,都是妙到毫巔,窮盡了天地之間的造化。
最後,隨著黃鼎一聲悲愴的吼叫,劉寄北腦海中的畫麵暫時消失,不過,他卻明顯地感覺到,胸臆之中有一股豪氣,竟是越聚越濃,隨時隨地都好似要破體而出。
終於,馬經天那不經意的三個字,引爆了劉寄北胸膛裏的火焰,在這一刹那,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黃鼎之前曾在皇宮裏和劉寄北交過手,雖然知道他武功很是不弱,卻沒料到沒幾天的功夫,他竟會變得如此的不同。
就在剛才動手的時候,盡管劉寄北出現的突兀,但是,黃鼎乃是身經百戰之人,立刻舍掉了李雲喜,開始全力應戰劉寄北。
然而一交上了手,劉寄北強大至極的氣場便先把他嚇了一跳。
盡管李雲喜的坐騎鮮活生猛,但是,由於靠的太近,而劉寄北和黃鼎交手時的氣機太強,再加上受到劉寄北本身氣場的影響,那匹馬竟然禁受不起這種強大的衝擊,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馬尚且如此,何況是它的主人,李雲喜本就爭鬥多時,耗損內力頗巨,一時間也受不了這種震撼,隨著馬匹的倒地,他也暈了過去。
然而,李雲喜本人也好,還是他的坐騎也罷,都遠比不上黃鼎當時所受到了壓力。
在黃鼎的感知中,劉寄北加諸在刀上的勁力直如泰山一般沉重,打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雖然黃鼎平日對自己的內勁外力極為自負,可是,現在卻不自禁的萌生了一種小巫見大巫的頹唐感覺。
其實,這還在其次,最令黃鼎格外震駭的是劉寄北剛才使出的刀法。
黃鼎的家世武學淵源極深,他不僅精通奇門棍術,而且對刀法也頗有研究,在他所涉獵的古今著名刀法之中,讓他最為著迷的就是魔門的“披風刀法”。
他雖不能盡窺披風刀法的奧妙,但是,對於“披風刀法”那種風卷殘雲似的刀法技巧卻是倍加推崇,然而,當這一次他領教了劉寄北施展出的古怪刀法之後,心中竟是憑生出一種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覺。
劉寄北方才所展現的刀法,威淩之中透著霸氣,卻又不失精巧,一刀一刀大開大合,一式一式妙若天成,粗放處猶如驚龍翻海,細膩時恰似棉裏行針,招與招之間,更是連綿緊密,無懈可擊。
另外,黃鼎和劉寄北動手的時候,他還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就是軟弱。
他之所以感到有心無力,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弄不明白一個人為何會出現那種差別。
在黃鼎的印象中,此次和他爭鬥時的劉寄北,全然不像皇宮裏的模樣,盡管事實上劉寄北的身軀不算異常高大,可是,今夜卻能讓人產生一種不真實的幻象。
就在之前動手的過程中,黃鼎感覺自己竟似在和一個巨人搏殺,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是個世所罕見的巨人了,然而和爭鬥中的劉寄北比起來,那時的他卻感到極為渺小。
對於黃鼎這種層次的高手,一旦在心理上被人壓製住,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盡管他的肩頭中了一刀,而且手中的熟銅棍也沒了,可是,為了重新找回信心,不得不在劉寄北對馬經天動手的時候,拚出他殘餘的功力,要和劉寄北殊死一戰。
然而,多年以後,黃鼎回憶起滈水邊上的那一戰,還是心有餘悸,用他的話來說,當時的劉寄北已然不是人,而是一尊不可觸碰的戰神。
而且,他還頗感後悔的告訴別人,如果他那時候夠沉穩,並且腦子不亂,便該一走了之,而不是傻乎乎的再去找劉寄北搏殺。
劉寄北被馬經天引爆了胸膛的火焰之後,自己已經是全無雜念,渾身上下真氣升騰,腦海中畫麵連連,先是像畫麵中的巨人一樣,一刀斬下了一個敵人的一條胳膊,然後回過身子,把刀撤回,沿著一條玄奧無比的軌跡,用刀背敲飛了另一個敵人,緊接著連砍數十刀,劈得再一個對手不住後退,最後,抓住一個破綻,一刀削去了對手半個屁股。
從此之後,劉寄北便一發不可收拾,跟隨者腦海中畫麵裏巨人的節奏,把一個個敵人劈倒在腳下,直到最後,當腦海中的畫麵不知為何忽然消失的時候,他才愕然發現,能夠站在地上的,除了自己之外,就剩下幾匹馬和兩個活人。
劉寄北極度的不知所措,同時又感到有些疲倦,除了原本斷了肋骨的傷處外,周身的關節也是隱隱作痛,他定了定神,再一次巡視著整個戰場。
他認出能夠站著的那倆人,穿著戎裝,牽著戰馬,應該是風雲八騎中剩下的人。
那倆人此時滿臉的懼色,怔怔的站在那裏,猶如木雕泥塑一般,顯然是驚嚇過度,沒有回過神來。
劉寄北“咳嗽”一聲,走上前去,說道:“剛才是怎麽回事?那麽多人,為何隻剩下你們兩個?”
誰知他問話一出,那倆人對望了一眼,接著便好似看怪物般地看著他。
劉寄北一手提著刀,一手摸了摸鼻子,又問道:“你們倆可是風雲八騎中的人?”
那倆人又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點了點頭,啞著嗓子說道:“不錯,我倆確實是風雲八騎的人,在下劉思雲,他叫王雲奴,是我二哥。”
劉思雲說到這裏,又指了一指旁邊躺著的一個人,說道:“一開始被你救了的那個人便是他,名叫李雲喜,乃是我們的大哥。”
劉寄北鄒了鄒眉,問道:“那死了嗎?難道也是我殺的?”
劉思雲搖了搖頭,歎道:“剛才你雖然如同瘋了一般,卻是有些奇怪,遇到我們之後,竟然視而不見,一點都不像對待其他人,不是砍斷了胳膊腿,就是把人家一刀兩斷。”
劉寄北看了一眼四周的殘肢斷體,禁不住一陣內疚,暗道:我這是怎麽了,簡直和一個殺人惡魔似的,雖然這些人都不是善類,可也不全都該死。
王雲奴在夜色裏看到劉寄北的麵色逐漸變得陰鬱起來,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連忙問道:“好漢便是劉寄北嗎?”
劉寄北淡漠的點了點頭,隨後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怎知道在下的名字?”
王雲奴道:“在鳳棲原的時候,我們曾經聽宇文將軍和王軌將軍談起過你,今夜又聽賊人喊你名字,所以才冒昧一問。”
劉寄北哦了一聲,接連歎了幾口氣,這才容色稍霽,有些無奈的說道:“黃家兄弟和馬經天呢?此時這裏亂糟糟的,他們不會也死在了我的刀下吧?”
劉思雲定了定神,隨後搖了搖頭,答道:“其中那個巨人被你一刀砍在了屁股上,帶著一身的鮮血,扶著那個像大蝙蝠的人先跑了,而破衣囉嗦的儒生不僅斷了一條胳膊,而且還昏了過去,不過他身邊又機靈的手下,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帶著他也悄悄的溜走了。”
劉寄北點了點頭,活了一會兒,又問道:“其他的人還有多少活口?”
劉思雲低著頭答道:“除了為首的那三個人之外,大部分的人都留在這了,就連三十六天罡也是一個沒跑了,全部命喪於此。”
劉寄北閉上眼睛,心情糟糕透頂,暗道:看來日後輕易不要再與人動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劉思雲看到劉寄北心事重重,便沒有打攪他,而是蹲下身子拍了拍躺在地上的李雲喜的臉頰,沒拍幾下,隻聽李雲喜一聲呻吟,竟然醒了過來。
劉寄北看到這裏,心情尚是好了一點,忖道:看來我著魔的時候,並不是敵我不分,要不然連同風雲八騎剩下這三個人也早殺了。
想到這一點,便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朝著王雲奴說道:“如果你們受傷不重,我勸你們還是盡早的趕回兵營,要不然賀若敦隻怕有危險。”
王雲奴麵色一變,追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宇文護真的會對鳳棲原用兵不成?”
劉寄北歎了一口,心道:也不知道這時候賀若敦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