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
能讓佩蘭叫姐夫的……那不就是自己的丈夫麽!?
辛夷回頭一看,佩蘭的視線正投向剛剛進門的那男人,眼神中仿佛飽含了寓意——佩蘭剛過了年也年方二八,少女懷春也是有的,至少在她的眼神中,辛夷能看得出……至少佩蘭對這男人,有著些許傾慕。
但……
“易二哥。”甘鬆乖乖的叫了聲,轉身將門關上,而後仿佛也聽到了剛剛佩蘭的叫法,故而狐疑的看著佩蘭,倒是沒有開口發問。
易二哥?
辛夷轉頭看向那男人的時候,卻見他的目光正牢牢的鎖定在她的身上,那種眼神,就仿佛自己是他的獵物,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捉住而後拆吃入腹,連個骨頭渣都不剩。“佩蘭……你剛剛叫他什麽?”
佩蘭略一遲疑,可還是走上前來,輕輕的說:“我叫他姐夫……”還未等辛夷從震驚當中回神過來,她便也同樣吩咐道:“甘鬆半夏,你們以後不許亂叫,易二哥才是……才是我們的大姐夫。”
……是誰?
這個什麽易二哥……到底是誰?
正在辛夷驚愕當中,卻見那人正朝著自己一步步的走來:“數年不見,你還好麽。”他一直在打量著她,而後又轉言問道:“怎麽了,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因為我不認識你,我並不知道你是誰。
我不知道這世事變化究竟出現了怎樣的差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憑空會出現這麽一個人?
“你是誰……”她怔怔的問了那男人一聲,見他不回答,便連忙回過頭去,朝著佩蘭追問道:“他是誰!你快告訴我他是誰!”
“他……易二哥是易大娘的二兒子……你們之間……有婚約在身。”她說到這裏,不免抬起頭,掙著說:“這便是為什麽,我告訴你為何不能與旁人結親的緣由了!”
易大娘的兒子……
原來。
原來易大娘從一開始就並非單單是可憐卓家……而是因為她卓辛夷是易家未過門的兒媳婦!這也就很好解釋為何易大娘對待辛夷,堪比親女兒一樣的好。
是了,正是這樣的道理。
從一開始就很好理解的道理。
“辛夷,你怎麽了?難道是不認識我了嗎!”
那人的聲音引得辛夷周身一抖,害怕得要命。甚至連再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而此時卻聽麵前的佩蘭柔聲解釋道:“二哥莫要氣,不過是因為半年前長姐額頭受傷,得了失憶症,先前的事情怕是都記不得了……”
被喚為‘易二哥’的男人聽罷,也蹙著眉點點頭,可剛要再靠近一些的時候,卻被一道身影擋住了去路。“易將軍,京城一別,竟是許久不見了。”辛夷一聽身後傳來沐方錦的聲音,也怯怯的回過頭,縮在他身後。而沐方錦感受到這一切,隻是略一回頭看了看,便繼續看著麵前的青年,譏誚道:“該不是大將軍您貴人多忘事,記不得下官了?”
易將軍……這男人,竟還真是個……大將軍?
而見姓易的男子嗤笑一聲,抬手拱了拱拳:“末將豈敢。”他略帶不屑的看著麵前的沐方錦道:“末將怎敢不認得沐大夫,隻是剛剛沒有瞧見您竟會出現在這窮鄉僻壤,著實讓末將驚訝。”他說著,提著眉上下打量沐方錦一番:“不知大人您來此處,是有何貴幹?”
仿佛是見二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肯相讓,佩蘭上前一步介紹道:“易二哥,這、這沐公子是長姐的師兄,此番前來,是來送長姐回鄉探親的。”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我先前就聽佩蘭說了,說是辛夷認了重軒叔叔為師父,而後又由重軒叔叔帶著去了京城……如此而來,看來要多謝沐大人這一路上替我照顧她了。”
沐方錦聽聞,將眉間一緊:“你怕是多慮了,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那易將軍打量著麵前的沐方錦,眼神中略有不屑:“不過不要緊,她如今既然回了冀州,那之後的事情,大概就不需要您多操閑心了。”
見他步步逼近,可沐方錦倒是毫不退縮的與他對峙,“怎麽,難不成將軍您還想將她強留下來?不過我見辛夷仿佛並不認得你,這樣用硬的,怕是不妥當吧。”
“她不認得我?”他說著,眼神下意識的瞟向佩蘭,見她將頭略一低,方才嗤笑一聲:“早就聽說沐大人您是巧言善辯,如今一見此話果然不虛。雖然她不記得了,但沒關係,我還記得就行。”
辛夷本是站在沐方錦身後的,可一聽這話,不免從二師兄身側探出個腦袋來:“可我不認識你!就算你再怎麽說我都不認識你!什麽之後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怎麽……你難不成還要將我帶走了麽!”
沐方錦伸手將她的小腦袋摁了回去,轉頭看看麵前的易將軍,顯然臉上慍氣更盛。“易將軍切勿動怒,您這也是看見了的……辛夷既然不想與你走,那你何苦再要為難她?”
那人見沐方錦不依不饒的不肯乖乖就範,故而也將眉一皺:“怎麽,大人就算連家務事都想管?”
“我想,若一定說是家務事,那就更不能將我排除在外。”沐方錦聽聞,則哼笑聲道:“佩蘭雖然剛剛說了你與她有婚約,但如今你也知道,她失了記憶,並不記得這樁事……而,正在這段時候,我與她也訂了婚。你若說想讓我讓,這仿佛也不合禮數。”
那易將軍冷笑一聲:“那你是想怎樣?訂了婚?”他說著,嗤聲道:“訂了婚有什麽了不起!”那人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探進懷裏摸出一張不知何時染上紺色舊血痕的薄紙,將它‘刷啦’的一聲抖開:“若一定讓我說清楚,那沐大人,我就與你說清楚。”他將那紙揚了揚,甩在沐方錦眼前:“這是婚書,你可看仔細了。”
辛夷此時也探出頭來,仔細打量著那張紙,但隱約可見‘卓辛夷’這個名字,上頭還有以及一些年號月日的落款。她抬頭看看,卻見沐方錦死死的將眉擰成了疙瘩,額頭上已經沁出了冷汗。喉結一動,仿佛想要說什麽的啟了唇,最終隻是抿了抿,沒有說話。
“區區一張婚書,又能代表什麽……?”辛夷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若是、若是有人故意造假呢!”
“故意造假?”那廝冷笑一聲:“誰會造假?何況就算沒有婚書這一說,八年前,我在出征前夜,已經與你一對花燭拜堂成過親了。”
這個消息仿佛是晴天霹靂,她腳下一軟,連忙死死的捉住沐方錦背後的衣料才保持住平衡:“你胡說!這種事情……這種事情誰能證明!”
“自然是作為高堂的你我的父母。”他那一雙鷹眸盯著辛夷:“自然,如今卓伯父和伯母都不在了,也是證明不了此事……但至少家父家母還能證明的了此事。”
辛夷雖然知道這事情已是鑿鑿,但依舊掙著說道:“這、這易大娘是你的娘親,自然是護著你!……這樣的證詞,我不信!”
“既然你這麽說……那誰說的話能讓你信服呢?”他說著,將視線投向了站在辛夷身旁的佩蘭。“佩蘭是你的妹妹,大概她所說的,你總該信吧?”
辛夷見此,也回過頭去看了看她。佩蘭是僅僅比辛夷小了一歲,也就是說二人年歲相當,她大概算得上是辛夷童年唯一的見證人……剛剛那人說自己在八年前與他拜堂,也就是說那年她隻有八歲。如此看來,那年甘鬆隻有兩歲,而半夏還沒有出生。如今唯一能知道些許的,也隻有佩蘭。
此時佩蘭看了看二人,垂下眸去,嘟噥道:“其、其實詳盡的事情……我如今也並不記得了……那年我方才七歲。說是第二日易二哥便要隨軍出征去了,前一晚爹娘帶著長姐出去了,囑咐我要照顧好甘鬆,並將我們鎖在家裏,他們直到半夜了才回來。這是第一次夜晚的時候爹娘都不在……所以記得……格外清楚些。”
佩蘭的神色並不像騙人的。辛夷盯了她半晌,反而卻讓佩蘭的頭垂得更低了。“所以……那一晚我們出去做了什麽,你也並不知情。”
“不過……不過我猜想,正是如易二哥所說的……大概真的是、是……”
辛夷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說什麽?佩蘭!你可是我親妹妹……你怎麽能不與我一條心……”
“但、但這些事,總歸是不好說假吧……”她周身縮了縮,怯懦懦的說道。
說假……?明明是你隱瞞我在先,如今還要說不好說假!?
她咬著唇,甚至自己舌尖都嚐出點點腥澀來:“你說什麽……這種莫須有的事情你、你竟絲毫都不否認?”辛夷真是愈發讀不懂她了,為何佩蘭要這麽說?看得出她仿佛是有幾分喜歡麵前這位易二哥的,那既然如此……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將他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