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命中缺我

第二一零話、辛夷花開【大結局】後續:咱們上頭有人

若說是動用鍾陌手下的那些狗仔隊,找到蛛絲馬跡……倒也不是難事?

“對,是他。我後來去他府邸登門道謝,但他卻說,他這樣做,都是受了人的囑托。”他頓了頓:“受了居喪在家不好親自出力的沐禦史的囑托。”

辛夷周身一震。

怎麽是他……為何是他?

見到辛夷錯愕的神色,易北遊也斂下眼中的目光,平靜的說:“這些年,我想了許久,也勸說過母親關於你的事情。畢竟……我們都是看著你從小長大的,就算你沒有嫁給北辰,我也一直將你當成親妹妹來看的。”

“大哥……你說這話……”

易北遊隻住了她的話,淡淡的說:“你今年也年方二十吧,太年輕了。我知道這話由我一個做大哥的來說,確實不太恰當,但是我也不希望你這麽渾渾噩噩的一輩子。母親惦記家族名聲,可我也不能讓你為了個貞節牌坊而白白耗了一生。”

辛夷聽到這裏,眉間一緊。“大哥……這是……這是在趕我改嫁?大哥……你怎麽能……”

“不,你別誤解我的意思。”他連忙解釋道:“我並沒有讓你去幫我們還他的恩情的想法,我隻是覺得,這樣的決定,反而能讓更多人心裏好受些……”他垂下頭去:“當時是我們沒有阻止的了北辰,造成了現在的錯事。這些年苦了你,我們看在眼裏,心裏也不好過。但……這畢竟是你的事,是你的生活,所以我隻能送你到這了。”

辛夷看看城門,又望望他:“什麽?”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冀州城,我也是回來的時候聽賀主事說的這些。”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我已經與母親說好了,她也默許了你去找他這件事。可若是你真的在這三年中斷了與他一切的念想,真的對世間情愛放下,那也……可以回易家去。”

“我……”

“你自己想想吧,我先走了。”易北遊說罷,轉而翻身上馬,剛要策馬而行,卻又先回過頭來:“辛夷,我隻是想中正的說一句話,我們不需要你這樣的付出,還莫不如你能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反而……讓我們心裏也更好過。好了,我說完了,我們有緣再會吧。”說了這話,易北遊策馬而去,隻在雪地上留下片片蹄印。

她怔怔的立在雪中許久,回頭看看來時的車轍,又望望近在眼前的冀州城門,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他的模樣。

‘辛夷,我會一直等著你,等到你真正明白這些話的時候,就回來找我吧。’

回去……去哪兒?

她恍惚了一瞬,仿佛是被明亮的白雪晃花了眼睛。一瞬間,辛夷仿佛在這條路上看見了昔年的自己,裹著一身男裝,抱著算簽,行色匆匆。

辛夷下意識的走上前去,進了城門中,直追著自己的影子似的,一路匆匆前行。

冀州城,冀州城。

不知為何,她的心慌亂了起來,快跑了幾步卻又頓住了腳跟,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潮,悵然若失。

這還是那個冀州城麽。

這還是一切開始的地方麽。

她在街上踟躕,好似個異鄉客似的,引來身旁的路人側目。但她究竟是不在意的,隻顧著看那房尖上的積雪,看那兩邊商鋪熱鬧的場景。茫然回神,先前自己的卦攤,已經就在眼前了。

竹桌和竹凳上沒有浮灰,也沒有殘雪,好似有人刻意打掃過的,上麵鋪著八卦圖的舊布,已經磨得快要看不清字跡,上麵還放著一個算簽桶,裏麵塞著一把暗青色的算簽。

當年自己離京的時候,幾乎什麽都沒有帶回,甚至這算簽,也被扔下了呀。

……

她的心突然被死死的揪住了似的,轉身折進小巷裏,穿過最熟悉的街市胡同,在院牆中穿梭,直到跑得氣喘籲籲的停在一麵大門前。

辛夷望著那大門,忽而有些不敢再上前了,徘徊了許久,終究還是跨上了台階,走到門前去。

她將手抬起,懸空了好久,方才用指骨扣了扣門。

“哎,來啦來啦。”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來,看見對方的時候,二人均是一愣:“辛夷姑娘!”

“旺財……”辛夷驚訝道:“你……你怎麽……”

“當時公子無罪放出來後,我們一幹人也都被放了,這不……還回來伺候著公子呢。”說著,他趕忙將門口的通路讓開:“姑娘快快請進,公子他當真是日日的苦等,再這麽等下去,都快熬成傻子了。”

“胡說什麽呢……”

“哎呀不敢不敢,真是的,瞧我說什麽呢。”旺財也趕忙應和著說,然後引著她來到角落的一間院落前。“姑娘自個兒進去吧,公子見了姑娘一定高興壞了。”

辛夷沒搭話,反而走到跟前的時候,儼然有幾分退縮了似的,末了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將門猛然推開,則見麵前正對著的是一間屋舍,廳當中擺著一個碩大的煉丹爐,這個時候,正有個人影走到煉丹爐跟前,裹著厚厚的手套,從煉丹爐裏揀出了什麽東西,然後在嘴邊吹了吹,便塞進了口中。

這……這丹藥不是傷身的麽!難不成自己不在的這些年裏,他就這麽作踐自己的身子?阿錦的身子一直不好……若是吃這丹藥真吃壞了怎麽辦!!

“別……別吃呀!”辛夷見狀,顧不上許多,連忙跑了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你不是自己說的麽!這東西不衛生麽!那你自己怎麽還吃!”

他回過頭來,那一雙眸子依舊燦然若星。“辛夷……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辛夷被他這話問住了似的,盯著他的眼睛,竟遲遲發不出一個音,隻是不住的點著頭。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裏,讓她埋在自己懷中:“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想通的……你會回來的。”

她掙紮了一番,才從他懷中仰起臉來看著他:“怎麽看不住你,反而吃起這種東西來了!這金丹是重金屬……若是吃多了,可是會死人的!!”

聽了辛夷這麽說,沐方錦反而在嘴角浮現出淡淡的微笑:“傻丫頭,想什麽呢,我不知道什麽重不重金屬的,師父說了金丹不衛生,那我自然不吃囉。”

“不是金丹?那你剛剛吃的是什麽?”

“……你聞聞看?”他伸出手來,手中分明還有兩顆黑乎乎的東西——扯淡!這不是金丹這是啥!

誒……怎麽好像有股子苦苦的糊味……還有點……

“這、這是什麽?”

“是玉米麵丸子。”他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等等……哪有這個顏色的玉米麵!!”

“……烤糊了。”

“沐方錦!!”她的拳頭一把便錘了過去:“你還嫌我擔心的不夠是不是!”說著說著,眼睛卻濕潤了,聲音也末了帶了哭音。

而他卻笑了:“所以說你是傻丫頭呀。”他說了這話,卻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在她耳邊輕輕地訴說:“辛夷……我好想你……”

“我日日都去街上,將你的位子打掃幹淨了……就是希望你哪一日若能路過那裏,便能知道……我在。”

她將頭埋在他的懷中,顫抖著伸出手來,最終將他緊緊地抱住。

不需要言語,隻要一個簡單地動作,便是最直白的說明。

一個月後,暖風吹起,眼見已是早春,她則呆呆的望著滿樹殷紅發楞。這院落裏每一處都種滿了這種樹,開起花兒的時候,顏色嬌豔,花朵甚美。

“喜歡嗎。”她回頭,眼見沐方錦已經走了過來,背著手,依舊風流倜儻的模樣一如初見。“這可是特意為你移來的,這花在北方不易存活,你都不知我究竟費了多大的氣力才讓花匠使它們能開花的。

辛夷笑了笑,彎起眼梢的樣子美得如此恬淡俊秀,幾年不見,更增多了幾分成熟。“喜歡。”她將視線移回樹上的花朵,“很好看。”

“嗯,很好看。”他從背後抱住了她,將手臂環繞住她的腰身,低頭親吻著她的發絲。“你可知……這花兒叫什麽名字?”

她回過頭看著沐方錦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這花兒,便是辛夷花。”他凝視她的眸子,還有那臉上一閃而過的緋紅,“本是預備新婚的時候便給你看的……隻不想拖到現在。”

她臉上臊得很,恨不得連看都不敢看他了。“原來如此……”

“所以,這回明白了這花的意蘊,你還喜歡嗎。”

“喜歡……很好看。”

“你也是,很好看。”他低頭噙住了她一雙柔軟的唇瓣,薰風吹起,飄散著辛夷花悠遠飄渺的香氣,彌漫在冀州城一個平凡普通的小院落中。

久久不散。

【全文完】

後續:

康寧六年夏,京城飛花正盛。

初要進殿的半夏在門口站立著,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什麽,可從他僵硬的麵色便能瞧出來,他當真緊張得緊。

半夏今年方才十六歲,麵上稚氣還未脫,可那眉宇已現出英氣十足,明眸皓齒,不知讓多少家的姑娘羞紅了臉。

他此時站在宮門口,身旁還立著一個雙六年華的豆蔻少女,閃著一雙大眼睛扯著他的衣袖:“別緊張哦……半夏舅舅別緊張哦!”

“曦兒,你這樣反而讓他更緊張了。”

“娘……我也是想安慰他嘛。”曦兒被說了這,有些不高興的團起了臉,小嘴也微微撅著,多幾分嬌俏可人。

“一會兒進殿了莫要慌張,半夏,你放心作答即可。”

“是的大哥!”他的回答已經暴露自己很緊張了。

正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車馬之聲,一幹人等回頭一望,卻見一架馬車停在了背後不遠處。而後馬車上先跳下一個青年。他轉過身去,方才從馬車上扶下了一個女子。那女子已然是大腹便便,該有七八個月的身孕了。這還不算完,他隨後又從馬車裏抱出了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將她放在地上,又為她理了理衣裳,這才牽著手跟上走在前麵的女子。

“哎你走慢點啊,小心點……”

“放心吧,你帶好絨絨就行啦!”她回頭,滿不在乎的說,而後回頭就見了半夏等人,趕忙快走了幾步。

半夏見她挺著大肚子也不方便,也上前迎了幾步:“長姐,你……你其實也不不必來的,這個樣子多不方便啊。”

“不打緊。”辛夷彎起嘴角笑了笑,轉頭見了易北遊等人,也忙彎身一福:“哥,嫂子。”

易北遊點頭示意她起身,這時曦兒也快走幾步來,抓著她的衣袖:“嬸嬸,許久未見了,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了呢。”

“今日可是關鍵的日子,我這個做家長的怎麽能不來呢。”她挺起胸來驕傲的說,大力的拍了拍半夏的肩膀:“半夏你一會兒可一定要出息!”

“你就別給他壓力了,沒見他現在緊張得很?”沐方錦這時領著絨絨上前來,無奈的歎了口氣:“虧你還是當姐姐的,安慰的話不會說?”

此時絨絨本想作勢朝半夏身上撲,可轉頭先瞪了沐方錦一眼:“爹爹不許凶娘親!”等瞪得她家爹爹‘老實’了,這才轉頭撲抱著半夏。“小舅舅小舅舅~”

“阿錦你看吧,絨絨都向著我呢,哼,虧我還懷著身孕,你就這麽欺負我,絨絨都不答應。”

沐方錦聽罷,隻得無奈的‘唉’的歎了一口氣。

此時半夏看著撲過來的小外甥女,連忙彎下身子與她視線一平:“絨絨來啦。”

“小舅舅一會兒就要進去了吧!”她人小鬼大的伸出手指來,一本正經的說:“其實小舅舅什麽都不用怕啦,娘親說啦,小舅舅不用怕,若是考上了則皆大歡喜,若是考不上~你還可以倒插門給曦兒姐姐呐~”

“……”聽了這話,曦兒和半夏的臉瞬間都紅了,一幹人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辛夷身上,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

“咳。”辛夷輕咳一聲:“這誰家熊孩子……趕緊領家去。”

“你家的。”沐方錦吐槽。

“去,我家的不是你家的?以後改姓卓算了。”辛夷不客氣的嗔怪道:“去去,趕緊把絨絨抱回去,先讓旺財給送回家去……”

“不能回家啊。”沐方錦頭痛道:“你忘了家裏的哲兒,絨絨又會捏他的臉了!”

聽了這話,沐櫻絨十分不高興的說:“我才沒有捏他的臉呢!……頂多……掐了兩下。”

“不許欺負弟弟!”

絨絨不高興的扁扁嘴巴,用力的抽了兩下鼻子:“娘親凶絨絨……嗚嗚嗚娘親凶絨絨~嗚~爹娘就喜歡弟弟,不喜歡絨絨~~嚶嚶嚶……”

見狀,也隻能這個苦逼的爹親沐方錦彎身將她抱起來:“好啦好啦,爹爹最喜歡絨絨了,絨絨乖啦不哭……”

這小熊孩子這才停止了哭鬧,乖乖窩在自家老爹懷裏,一臉得瑟的看著辛夷。

辛夷瞪了她一眼,而後方才轉頭看看半夏:“噯,其實半夏你真的不消太過緊張。”她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這殿試呢,其實並沒有什麽可怕的,你想呀,你秋闈春闈都過了,難不成還怕了這一個區區殿試!你可是我卓辛夷的弟弟,怎麽可能差得了!”

“不……長姐,這不一樣的……”

“怎麽不一樣的,不都是一場一場考下來的?嗨,你都考過這麽多了,還緊張個甚!”她十分霸氣的說:“而且吧……嘖,你過來一點。”

半夏此時已經高她一截兒,隻能微微低下頭來,湊在她嘴邊。“長姐,你說吧。”

“傻弟弟,你怕個什麽呀,咱們上頭有人!”

“……”半夏嘴角一抽。

“嘖,你別不信,你聽長姐跟你說呀,”辛夷自信滿滿的說:“你說,這科舉是誰組織的?”

半夏此時半信半疑的看著辛夷,‘呃’了一聲,方才輕輕道:“是……是吏部。”

“對嘛!吏部呀,咱們有人呐,如今的吏部侍郎李沉李大人,那是你大姐夫的好哥們兒,他要是敢不幫你,你大姐夫直接就能提著他小尾巴出來,你怕什麽呀。”辛夷一說到李沉,自然毫不客氣,“再說了,他媳婦兒都是我給他找的,這關係還用多說嗎。”

聽自家姐姐如此豪情萬丈,半夏嘴角抽搐了一陣,尷尬道:“但是……但是這殿試……”

“殿試,哦,對哦,是皇上主審對吧?”

他點頭。

“那你就更不用怕了,你跟皇上什麽關係你自己還不知道麽。”辛夷白了一眼自己這個一根筋的傻弟弟:“當年皇上還是三殿下的時候,不就誇過你聰明嘛,這事兒我都知道,如今怎麽能不垂青於你呢?更何況……”

半夏最怕了她這賣關子的勁兒,“怎麽?”

“更何況他是你二姐夫啊!”

“……長姐這話太大逆不道了啦。”

當然,當卓半夏被欽點為狀元的時候,世人都傳這少年天資聰穎卓然不凡,誰還能聯想到……到底是不是‘上麵有人’的緣故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