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公子在她攤前立了一陣,看著辛夷臉上越來越不自然的神色,嗤聲道:“你不是解命之人麽,怎的連我站在這兒你都嚇丟了魂兒似的?”
“……在下愚昧,實在不知道公子您先前來找我,如今好容易見到我了又一聲不吭的杵在那是要鬧哪樣。”她無奈攤手,“公子,在下真沒做虧心事,您也就給個痛快,說說您這來一趟究竟是想交代什麽?”她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道:“其實您這樣站在我攤前,擋住我的客源了,挺耽誤我做生意的。”
他的臉色沉了沉,可依舊是鼻孔朝天的傲氣模樣,他指著這卦攤,冷冷斥道:“你知不知道這裏先前是誰的攤位,你就好大的膽子敢來這裏擺攤!?”
辛夷也不知這人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到底是怎麽回事,想想前幾日她給自己安排的身份,也就乖乖的回答:“我是這先前主人的……師侄,他是我師叔。”
青衣公子瞥下眼來洌洌一瞪,“我看你還能信口胡說到何時,什麽你師叔,先前這攤主是我師父!”
哎呀臥槽!?這可糟,自己的冒牌師侄身份豈不是要被他戳穿了!?
辛夷怔了一秒,但很快反應過來,騰地一下站起身,上前半步一把抓住麵前男子的手,死死的攥住不鬆,與此同時大喊了一聲:“大!師!兄!!”
見到這,他的眼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幾欲甩開她的手,卻不料辛夷一雙爪子狗皮膏藥似的怎麽也撕不下來,“滾!誰是你大師兄。”
那人不肯乖乖就範?想必也是常理之中,可牙尖嘴利的辛夷早在朝他撲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接下去的法子。卻瞧她一邊抓住那青年的手,一邊抬起頭看著他大聲的說:“師兄!是啊!大師兄我可算又見著您了!大師兄我就是辛夷啊!您的親親小師弟辛夷啊!大師兄您一定很想念我對吧!辛夷也很想念大師兄您啊!”
被一口一個大師兄叫的青年有點發懵,低著頭看著辛夷,皺著眉頭,恐怕是著實沒見過比這更詭異的事情了。
說實在,麵前的“大師兄”差不多與沐方錦相仿的年歲,都不過二十出頭,雖然不及沐方錦那男人長得漂亮俊秀,可更多的是傲然英氣,仔細看看反而更有韻味起來,恐怕這種人就是所謂的耐看型罷。
正趕在大師兄被她說得幾分發愣,正開始打量起麵前這麽個胡子拉碴的小矮子的時候,辛夷趕忙插話:“師兄,這幾年我變化是不是很大?是不是都快認不出我來了!”
“……不,我想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哦!是嗎!?”她將那人的話飛速打斷並接道:“大師兄你說我變化果然很大是嗎!對啊!您看我都留起胡子了呢!!是不是這樣看起來好看多了!”
“……不,其實我覺得你這個胡子很奇怪……”
“哦!是嗎!!”她提高聲線大聲的說道:“你是說我的胡子很好看是嗎!其實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她極力用自己的聲音掩蓋住他的,繼而又道:“師兄您最近怎樣,師父最近呢?他還好嗎?”
那人麵上的表情越發難看,“我師父沒有師兄弟,你那個師父是哪裏來的?”
“哦!是!嗎!”她再度高聲道:“師父身體很好是嗎?哦!哦!幾位師叔伯身體也很硬朗對嗎!那我就放心了!!大師兄,下次再見我師父的時候您記得替我向他說一聲,我這個先前不大中用的徒弟如今終於算是能獨當一麵了!!”
“……你到底還有完沒完,到底想幹嘛。”
她聽到這裏,卻依舊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繼續著剛剛二人完全對不上槽的對話:“對了師兄最近如何?哦是嗎!到如今難不成還沒有相中的姑娘嗎?”
他終於忍無可忍,黑著張臉空出的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便扯。“你真是夠了。”
辛夷看著麵前的帥哥,猥瑣一笑,“大師兄您看您,又傲嬌了。”
“去你的,給我死開!!誰認識你啊!?”
喲?看來這脾氣還真差得很。
但她還真不怕脾氣不好,就怕那種一肚子壞水專會陰人的。
辛夷四下看看左右,路上行人雖然對二人紛紛側目,但也頂多就是慰問同情的眼神看看打情罵俏……啊不,親密鬥嘴的師兄弟而已。再加上麵前這公子幹脆已經將‘砸場子’的目的轉化成了‘先脫身’,辛夷也沒想再繼續在這大街上和他爭吵雲雲,便抓著他的手腕,壓低聲音道:“公子,街上不方麵,有幾句話我們或可以私下裏說說?”動作之專業就好像二流諜戰片裏的特務接頭一樣。
他麵對這麽快的轉變,狐疑的看看辛夷,這才被她拉著進了安靜的背巷,不及他義正言辭的興師問罪,麵前的辛夷倒先認錯態度良好,點頭哈腰又順手從懷裏掏出僅有的一個饅頭:“大師兄……呃,在下先且叫您大師兄罷。在下承認我不過是冒用了您師父的門派名號,但也不過是為了生計,您若能大人不計小人過那是最好,若是要懲罰賠償名譽損失也行……要不都中午了您就吃了我這個饅頭消消氣……”
那青衣公子看了看她,又瞧瞧她雙手奉上的大饅頭,嘴角抽了抽,抬手將它拿了起來。
“順便說一句,公子。”辛夷的麵上一臉無辜,“在下全部家當就隻有這個饅頭了,公子您既然收了這個饅頭,不如就放過我吧?”
“想得美!”他聽到這,反手就又將那饅頭拍回辛夷手裏。“你當這事用一個饅頭就能解決的了?”
辛夷看看被還回來的饅頭,悻悻的又將它塞進懷裏,“到底不過是有關師門的事情罷了,頂多我也去給您師父叩幾個響頭,拜了師學藝,也認您這個師兄,那不一樣也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什麽一舉多得,你說得輕巧。”青衣公子訕訕道:“我都數年未見師父,還是聽傳聞說師父曾在此地出現,這才千裏迢迢的趕來這裏,我滿心歡喜的想來尋師父,竟沒想到在攤前竟是你這等鼠輩來鳩占鵲巢……”辛夷剛想說話,那公子又將眼睛一瞪,好不厲害:“這方是其一,其二便是師父本來有一塊玄鐵說要留給我,等到我找到他便將玄鐵交給我,可如今師父的算簽簽書都在,唯唯不見那方玄鐵!你說,你究竟將那玄鐵丟到哪裏去了!?”
“……玄鐵?”她不免大喊冤枉,“天地良心,我著實不認得什麽玄鐵……”辛夷說到一半,底氣忽而不足了。因為她突然想起,在當時繪著八卦圖的包袱皮裏分明抱著四樣東西,一是簽筒,二是算簽,三是解簽古書,四是……一塊十分不起眼的石頭。難道說……那塊石頭不是用來壓重的而正是他所說的勞什子玄鐵!?
“嗯?”青衣公子看著她陰晴忽變的麵色,毫不客氣的追問道:“看來你是想起來究竟是怎麽回事了?”他上下打量著辛夷,“反正我估計那玄鐵你拿著也沒什麽用,一般若是不識貨,當鋪都換不了幾錢銀子,不如你就把它還給我,我也退一步,你擅用我師父名號的事,我也可不再追究,如此扯平,可好?”
好是好……但那塊石頭被我不知道丟去哪裏了我怎麽給你找回來啊!
“怎麽……”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了幾分,“你把它摻了別的鐵料打成什麽東西了?”
“您放心……應當……沒有。”嗯,你要不說那是塊玄鐵,我還真把它當普通石頭,一點都沒看出是‘鐵’的樣子。
“那是怎麽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她的肩膀,“那塊玄鐵呢!?到底在哪?”
她怯怯的抬頭看看他,最終將心一橫,閉上眼睛回答:“對不住,我那日隻當它是尋常石頭,以為沒有用就給丟棄了!”
“……”她聽到重重的一記抽氣聲,估計麵前那青衣公子當真是動怒了。“好啊……弄丟了?你竟然把師父要給我的寶貝弄丟了?”他近乎是咬牙切齒的說著。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辛夷一見情況不對,這又是僻街陋巷的沒個人影,趕忙立刻開口求饒:“您就算殺了我也是無益,不如我……我幫您找!”
那人半晌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和冷靜。但看來這青衣公子著實是個講道理的人,最終還是凜聲答應:“能找到是最好,我們皆大歡喜,若是找不到,你就用你的餘生好好償還吧。”
雖是放下了這狠話,可看起來辛夷這條小命也還能暫且好好的留著。“公子說的是,小的一定好好幫著公子找~您就且放心吧!”辛夷狗腿子一般恭敬的望著他,“那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他如今越發鼻孔朝天的傲氣,垂眼瞥了瞥她,“我姓雍,雍鳴雁。”
“哦,雍公子!我們能夠結識已經算是有緣,那麽為了慶祝我們相識……”她說著,將懷裏的饅頭再度掏出來,“已經中午了,不如我請您吃個午飯,把我的饅頭分你一半!”說著,將手中的饅頭掰開,比量比量了大小,忍痛割愛的將比較大的那一半遞去給雍鳴雁。
“……你就一定要這麽寒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