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命中缺我

第一八九話、乞求

雨漸漸的停了下來,落在馬車棚頂的聲音越來越輕,辛夷一路上都一句話都沒說,本來還想盤算一番一會兒見了冬兒該如何說明,但到了最後,腦子裏混醬醬的,竟半分也轉不動了。

馬車緩緩地在宅門口停了下來,辛夷獨自一人下了馬車——賀之皋也要趕回刑部去,實在不宜陪她太久。故而隻是與她一起通報了聲,將她送進田府,方才獨自離開了。

雨停了,依舊是春寒料峭的時節,就連吹來的風都是涼的。

辛夷被安排在客廳裏等候,說是一會兒冬兒就會出來見她。

但直到三盞茶的功夫過去之後,辛夷也終於意識到,此時就連冬兒也是不願見她了。恐怕冬兒已經知道自己這次匆忙趕來的意義,也幹脆是不願意給自己和田公子添不必要的麻煩吧。

“夫人還沒來麽?”辛夷自己都不知是第幾次的詢問,而那婢女仍然搖搖頭。

不論幾次都是一樣的,冬兒……也不願意見她。

辛夷想到這裏,心中也猛然的揪了一揪,“她不願見我……那我去找她。”

“姑娘,我們夫人身子不適,還是……還是不要去打攪她了。”婢女趕忙攔住她的去路:“姑娘,您就算出了這,也不會讓您見夫人的。”

“我知道。”辛夷喃喃道:“我明白她的苦衷,如今她懷著身孕,自然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如今關在牢裏的是她的表哥,是我未來的夫君。她有她的苦衷,我也有我的難處。我一定會讓她出來見我的,不論是用怎樣的方法求她……我都會讓她肯來見我一麵。”說著,她推開那婢女就要朝外走,而正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辛夷,我在。”

辛夷回過頭去,卻見此時冬兒已然被下人攙扶著,從廳堂裏麵的內屋裏走了出來。她的肚子稍微大了些,可算能看出孕婦的樣子來。

“你剛剛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的沒錯,我是不想見你,我是在躲你。”程婉冬將唇抿著,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她看:“但是我知道我若是不出現,你指不定又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那不如我們就將話敞開了說,關於這件事情,我——”冬兒話還沒說完,卻突然抽了口氣,訝然道:“你這是做什麽!?”

卻見此時辛夷已經跪在了地上,伸手抓著她的衣袂:“冬兒,我先前從未求過你什麽,這次,算我求求你……唯有提出三司會審,才有可能給阿錦一個清白。如今已經宣判了斬首,十日後就要行刑了呀!”

“你這是做什麽,快先起來!”冬兒彎身去拉她,卻不論怎樣辛夷都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你這樣逼我也沒有辦法……今日相公可是剛剛說過,這件事情,不能再提了!”

“我現在見不了田公子,但你能見到……我不相信他是那樣絕情冷血的人,你若稍稍勸說幾句,他會幫的!他一定會幫的!”

卻見程婉冬緩緩地搖搖頭:“你是不知道相公的脾氣,幾乎他很少在家裏說大理寺當差的事,再加上……這件事他也一早就說不好幹預了,要不然……要不然他也知道這有疑點,該好好審呀!”

“那你是說……阿錦他……隻有十天的活頭了?”辛夷說著,抬頭看她,眼淚簌簌的滾落下臉頰:“冬兒,你要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斬首示眾麽。”

程婉冬聽罷,咬咬牙,將頭一扭沒有看她。

“冬兒,我隻求再給他一次機會,別這麽快的拒絕我,正如……你現在已經離不開田公子一樣,我也不能沒有阿錦,若是他真的不在了……我……我……”

她聽著辛夷的話,將唇用力的咬了咬,最終也下了好大決心似的道:“辛夷,我若是說了,可也不保他一定就真將此事上報,畢竟這是皇上下的旨,現在這個時候,誰都不敢開口啊。”

辛夷一聽她先鬆了口,連忙抓著她的衣袂搖了搖:“不打緊!不打緊,可以再過個五六天的,等到皇上火氣消了,咱們再說也不遲?對吧!?”

“嗯,你先起來,你先起來說話……”這時,程婉冬方好說歹說的將她拉起了身。

辛夷雖然能聽出她話中帶些敷衍,但冬兒既然能來見自己,肯定心中也很掙紮——她也是打心底裏想救沐方錦的,如今自己這麽一說,她必定會和田司直提起此事……到時候,真能打成三司會審,又有正劇,阿錦就有救了……

有救了……

辛夷腦子忽而一陣空白,隨即突然天暈地轉起來,趔趄幾步,終究還是摔倒了下去。

昏昏噩噩,不知過了多久光景,她方才清醒了過來。

“你可算醒了。”身邊的程婉冬見她睜開眼睛,絞著眉頭一臉關切:“你沒見剛剛的時候真是快將人嚇壞了。”冬兒一邊說著,一邊招呼婢女換過辛夷額頭上的帕子,又遞了水喂給她:“大夫剛剛來過,幸虧隻說你是心力交瘁太過疲勞所致,還好還好……”

辛夷的腦袋裏依舊暈沉沉,她看看冬兒,第一句話卻是:“田公子答應了沒有?”

“你呀你呀,已經滿腦子都是他的事了!你有沒有為自己的身子打算過?這幾日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看你臉色就知道了!”程婉冬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她的額頭:“等把你自己熬垮了,怎麽救表哥出來!”

“對呀……我得、我得回去……”她掙紮著想要坐起身,卻還是被冬兒摁著肩膀壓了回去:“不行,老夫人沒人照顧,光文杏姐一個人忙不過來。”

“你就先躺著罷。”程婉冬道:“我已經派人去沐府照顧著了,你也別太辛苦,到底身子要緊。”說到這,她也緩了神色道:“別等他最後出來了,你卻累壞了可怎麽好。”

一聽她這麽說,辛夷心中也稍微寬慰了些,連連點頭稱是。

“要不然今日你就在我這裏住下,好好養一養,反正現在沐府那種地方,睡著都不睡不踏實吧?你今天就乖乖的養好了,明日再說照顧老夫人。”她微微笑著安慰道:“這也算是客隨主便,你可莫要推辭了,好好的再睡上一覺,表哥的事,你就先別想了。”

“我想見他……”

“這事說難也難,不過說簡單也簡單……”冬兒見她的樣子,也垂下眼簾道:“你若是今日肯乖乖休息,我便告訴你如何見表哥的法子?”

辛夷眼睛一亮:“當真?”

“自然當真。”程婉冬朝她悠悠的笑著:“你放心吧……”

她也是累極,聽得冬兒這麽說,也算暫且安心下來,方才昏沉的又睡了過去。直至第二日清晨醒來,她起來後又跟程婉冬一起吃過了早飯,這才從田府回到家中。

當中,冬兒到底也與她說了,如何能見沐方錦的方法——沐方錦如今既然是被關在刑部,若是一定想見的話,去問一問賀之皋或許就有辦法。

但想想興許他很快就要沒事了,這種思念隻埋在心裏……怕也沒什麽關係吧。

冬兒果然已經派了兩個下人來東府照料,這下辛夷和文杏好歹能稍微清閑些,也不至於像前幾日那般辛勞。李沉那裏也送來了不少銀錢和生活所需,有人接濟,自然能將日子過得幾分舒坦。但辛夷的心中依舊放不下沐方錦的狀況,雖然賀之皋幾乎每日都會來探望,可遲遲都沒有後續的消息傳來。

也不知道田司直這句話到底說了沒有,到底……想要什麽時候才說。

不過她打心裏是信任冬兒的,故而也沒有再趕去田府催促。

春風回暖,可老夫人卻一病不起。每日昏睡的時候越來越多,也經常說起胡話來,仿佛是看見了什麽夢魘。

如此,又是兩日,沐家老夫人也終故去了。

老夫人直到臨死的前一刻,依舊呢喃著兒子的名字,該是思念太深的緣故。

家裏沒個頂梁的,喪事隻能由文杏和辛夷兩人操辦,好在還有個賀公子,也能幫著忙和忙和,不至於她們兩個女流之輩,什麽都不懂,隻曉得哭的。

賀之皋下了朝就立即趕了過來,幫忙布置靈堂之類,此時老夫人也將衣服換好了,靜靜的躺在棺木裏。

好在李沉給的銀子是不少,這壽材至少不會讓人難堪。

這邊辛夷剛剛和文杏將供果擺好,門外就傳來一片嘈雜的腳步聲。辛夷以為是賀之皋帶了誦經超度的和尚來,但轉頭一看,卻見賀公子本就站在一旁,在差遣下人幹活。

不是賀之皋……那來的是誰?李沉?

辛夷回頭一瞧,不免周身一振,訝然失色。

怎麽……會是他!?

尚未等她開口,來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著便走。辛夷被他拽得趔趄了幾步,踉踉蹌蹌的不住掙紮:“你放開我!你這麽突然闖來是要做什麽!易北辰你放手!!”

那男人冷哼了一聲,低頭看了看她眼中驚恐的神色,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陰冷笑意:“我不放,我已經等得夠久了,忍得夠久了。如今那老太太死了,你也別想用那些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我,我告訴你,今日不管是用什麽方法,你,必定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