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竟真點頭了,“易大娘沒有女兒,隻有兩個兒子,一個當官呢,家裏又有地,吃穿不愁,好像是說北遊哥哥當年考科舉的時候突發熱病,還是爹爹救的他,所以大娘很感激,在爹爹走了之後也總接濟咱們家。”
辛夷不知這回答是從哪裏開始跑偏的,估計繼續問也難說這孩子能知道什麽細節,就點點頭,“哦”了一聲,躺下了。
她趁弟弟妹妹們出屋去打理的時候,偷偷打開易大娘給她的小口袋,卻發現裏麵竟也是好幾塊的碎銀子。
偷偷給自己?這麽熟練的動作顯然不是第一次,那,這麽多錢……
她掂了掂銀子,心裏卻總是有些怪異疑影。
既然已經經常接濟卓家了,那為什麽還要多給自己些錢呢?但且不說這些,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總靠人家養著也不是個事兒,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至於拖家帶口的養一輩子。對人家來說這麽做算是報恩,心安理得,但對自己來講總這麽用人家的心裏總也不爽快,看來還是得早些想點謀生的路子才好。
可問題就是,她從穿越前的能扛大米通水管修電腦換燈泡的女漢子,變成這麽個病怏怏的弱小姐,感覺就是肩不能背手不能提,隻曉得操針舞線,這可實在為難的很。
想著想著,昏沉沉的也困了,可這床板實在太硬,好一陣都沒睡著。正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卻聽有織布機“唧唧”的聲響,眯著眼睛朝角落裏一打量,卻發現是佩蘭坐在窗前的織布機旁,一下一下的正織布。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灑落在純白的衣裳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辛夷爬起身子看著她,輕輕地問了聲:“要我來幫你麽?”
佩蘭回頭,臉上有些驚訝,“姐,這種事情我一個人就好了,你還是快去休息吧。”
“他們呢?”辛夷四顧左右,卻不見其他幾個小豆丁的身影。
“甘鬆回皮木匠那兒了,半夏和紫珠在做飯,姐你快些躺著罷,頭還暈麽?”
辛夷沒有回答,而是起身下地,看著她織布,“佩蘭,你這麽成日裏織布,能賺多少銀子?”
“賣不上什麽價兒,隻能勉強糊口而已,也不知……長姐如今還能做些刺繡麽?”佩蘭的眼神有些期待,可辛夷聽到這下意識的將手朝身後收了收。
“佩蘭,你也歇歇吧,今天也累壞你了,這布織不織也賺不了多少錢,反正還有易大娘給的銀子,夠咱們用幾天了,等喪期過了,我去城裏看看,看有什麽賺錢的法子。”
“……長姐,你平日裏可是最不喜歡和人接觸了,這樣……行嗎?”
“怎麽不行,我可是你們的大姐,我不想辦法,難道咱們要這麽辛苦一輩子麽?佩蘭你長得這麽漂亮,我這個當姐姐的還指望以後給你辦份豐厚的嫁妝選個好夫家呢。”
佩蘭的臉刷的紅了紅,隻顧著低頭笑笑,再沒說話。
下葬之後過了頭七,這喪事也算是告一段落。眼見易大娘送來的錢已經快花的七七八八,既然自己已經不能做刺繡,總得解放思想,琢磨出一個合適的出路來。
辛夷今日進城上街考察,本意是看看這集市上到底還缺什麽,能做點什麽才算賺錢。可走了沒一會,卻被集市上空出的一個攤位吸引了注意。雖然集市上空落的地方兒不少,自己若想擺攤買些什麽仿佛也有位子,不過這個空位稍有奇怪——
小竹桌外加兩把小竹凳疊在一起,上麵厚厚一層灰不說,上頭連蜘蛛網都掛了好一片,也不知是多久沒人動過。竹桌底下還有一個小包袱,同樣也是髒兮兮的,不曉得裏麵裝了什麽好東西。
辛夷好奇的進了對麵的茶樓裏頭,喝著茶消磨光景,順便又賄賂那跑堂的店小二,這才算問清楚對麵得攤子已經空了五六年,先前是做什麽的反而都沒人記得,再論那包袱,更沒淵源可循。
午後時分,也有許多人同她一樣在這兒忙裏偷閑。茶樓周邊幾人高聲議論時政,興高采烈的說著什麽打勝仗啦,這場仗終於快打完啦,都打了十年了終於贏啦……如此雲雲,真是吵得她頭痛。額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了,不知道有沒有留疤,可能是腦震蕩的遺症,有時還會頭暈。
其實辛夷特別想知道那小包袱裏麵到底裝了什麽東西,剛剛一走過了就覺得那包袱皮上仿佛有什麽花紋,估計還與先前擺攤這人有些關係。辛夷熬了大半日,總算等到天快黑的時候、街上又鮮有路人才溜了過去,趁人不注意,將那個布包拎起來就走。躲去一旁的小巷才將它打開——
布包沉甸甸的,打開來看,裏麵包著竹簽桶、一把竹簽還有一本泛黃的解簽書,古書裏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好在她大概是看得懂的。隻是天色漸漸轉黑,看了幾頁就覺得周圍變暗了許多,再都是模糊了。布包裏麵還有塊石頭,興許用來壓重用,辛夷打量了半天這石頭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岩石,估計也沒有什麽淵源可尋,就將石頭丟在一邊,轉看剛剛這塊髒兮兮的“包袱皮”。這深灰色布裏麵還算稍微幹淨,灰白色的麻布麵上清晰的畫著八卦圖。
之前……原本是個算命先生?
辛夷仔細回想一番,她倒還真沒在街上看見算命的攤子,要不反正有撿著了這東西,不如就幹脆去……試試?
先前在電視裏總能看見什麽算命先生騙錢的例子,大概就是一看二嘮三忽悠。十句裏頭有一句準的,都能將人糊弄住,莫不如自己就先試試看麽?反正這活計是動嘴皮子又不累,試試看又不缺塊肉。
她怕人發現,趕忙又將那布將簽筒包起來,塞進懷裏,剛要起身想跑,卻在這時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回頭一看,卻見一人正堵在這巷口,正低頭看著她。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辛夷並沒看清這人的長相,隻憑衣裳和身形看出是個男子,頭冠上的夜明珠晃著光,再加上身著錦緞,看來身家是不俗了。
“哦?這是哪家的娘子這麽標致,怎的先前竟沒見過?”他頓了頓,反而愈發輕浮道:“小娘子,告訴本公子,你是哪裏人呀?今晚若是無處住宿,不如就到我府上來罷?”
辛夷掙了幾把,怎麽都想不到這男人看來文文弱弱的,其實力氣倒也不小。“公子,咱們其實可以有話好好說。”辛夷雖是掙紮,那人反而又將她的手臂攥得更緊。
此時集市早就散了,街上唯有幾家酒樓和客棧還有星點燭光。這小巷實在偏僻不說,況且辛夷也不敢喊人,懷裏的東西若是被人發現,又得是一樁說都說不明細麻煩事!
“好好說~好,與我回府便好~好~說。”他說著,還將辛夷朝巷子外拖,不遠處正是一輛馬車,順著掛著的燈籠的光亮而望,又是垂纓流蘇、鑲玉珠翠,好不華麗。
“公子你再不放手我就——”
跟你不客氣~
腳跟重重的踩在他的腳麵上,可惜了不是高跟鞋,要不更是效果拔群。防狼術她先前沒用過但也聽說過,好在竟然在穿越後用上了一招!
雖然剛剛辛夷踩了他一腳,想要趁著他下意識鬆手的時候掙脫拋開,但顯然平腳板著實不及高跟鞋的戰鬥力,那公子的反應也是極快,一把又抓住她的手腕,將辛夷扯了個趔趄,叫罵著抬起手來就要打,“你這個不識好歹的賤蹄子,還反了你!”
她下意識閉上眼睛,可疼痛遲遲沒有到來。辛夷怯怯的抬頭看去,卻發現剛剛那登徒子的手是被人攥著的,頓在當空沒有落下。
“這位公子,動手打女人……這不好吧。”他的容貌隱在夜色裏,先入耳的卻是這淡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