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辰轉過頭去,眼中的神色顯出他的不悅。芊兒見狀,也趕忙斂了聲,乖乖的後退了幾步。“你記住了,她名為卓辛夷,是我的夫人,幾日後便會成親,你、還有她們,都要對她恭敬些。聽懂了沒有。”
那被喚作芊兒的姑娘臉色忽而一沉,辛夷能看出她眼底裏的不悅和敵意,但終究礙著易北辰,沒有將話說出口去,末了彎身福了福,“妾身這廂給夫人請安了。”
“快起來吧……”辛夷忙開口說,她下意識的望了一眼易北辰:“如今我們還沒有成婚,隻叫我辛夷便好。”
“真沒想到辛夷姑娘倒真是通情達理,一點架子都沒有呀。”
聽這種酸溜溜的話真是聽習慣了,起先在沐府的時候,魏靈兒和玉遙不也是一樣的麽……隻不過如今魏靈兒她……
想到靈兒,辛夷的心也隨之一緊,最終隻是答了一句:“芊兒姐姐過譽了。”便將對話就此作罷。
“行了,我先帶辛夷瞧瞧住的地方,之後你們有的是閑聊的時間。”易北辰說著,又拉著辛夷直朝內院的方向走去。
辛夷隻是覺得被人盯得如芒在背的感覺實在不好受……而已。
易北辰給她安排的屋子與那些侍妾們的住的地方不近,可能也是怕她剛剛進府,怕有人欺負了她。可殊不知,這找茬上門的,可跟住的距離遠近並不相當。
他雖然沒有個正妻,但侍妾當真如傳言所說,能有二三十人之多,形形色色,怎樣的人都有,聽說大多是邊境上買來的女奴。雖然性格出身大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就是她們均是十分美豔動人。辛夷一開始的時候還總覺得自己這皮相很有優越感,可一見著她們,有時真不得不甘拜下風。
就算已經有這麽多的美人,可他終究還執著的想要娶她進門。辛夷真是有些理解不了這易大將軍腦子的構造,隻能體會到這廝真是不大正常。
搬了新家,這新環境雖然不錯,這府邸甚至比當時的沐府還要華麗幾分,但辛夷雖說沒有被明說是軟禁的,但現如今的狀況不論是誰都看得出來。雖說在府裏自由,可卻並不允許踏出這易府半步,就連想要見一見弟弟妹妹也並不能出門,而是將佩蘭和半夏帶來這裏。
若單說這軟禁的話,日子並不算難過,是一個人空呆著,倒也不過隻是寂寞而已,算不得難熬。但如今沐方錦的事情未了,辛夷心中的石頭總落不下地,再加上易北辰不知道打哪兒淘騰來的小妾,也不知是來巴結她的還是故意吵她的,一天天總拉著她來說話。
雖然辛夷這一臉冷高著實唬走了不少人,也留了些積怨,但總有那麽兩三個的不死心,一個勁兒的妹妹、妹妹的叫個不停。
大多數的時候,辛夷都是一句話都不說,隻是透著窗戶看著外麵的天,掰著指頭算日子。
兩日……三日。
六日……七日……
辛夷一直都沒有聽說沐方錦的消息,也不知道田崇予到底將這事情說了沒有。說了的話奏效了沒有。不過想想也對,如今自己在易北辰的府邸裏,他定然不會說關於沐方錦太多的事情,而如今賀之皋也一直沒來不知是什麽緣故,興許是被拒之門外了吧。
而這個猜想,很快就在佩蘭的話中得到了印證。這日已經是第八天,再過一天便是行刑的日子,辛夷心中的大石也懸得越來越高。她極力想要讓自己保持住一顆平常心來,但始終無法平靜心緒,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佩蘭寒暄了兩句,見她心急如焚的模樣,也終切入正題——其實賀之皋曾經拜訪過易北辰這宅邸很多次,但大多都被拒之門外,而這些事情,還都是易北遊對她們說的。
既然賀公子多次來找,那……怕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或變故?辛夷想了想,便與佩蘭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阿錦的事情?到底處決還是赦免之類的……你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過嗎?”
佩蘭搖搖頭:“從沒有,易大哥從沒說過刑部的案子,關於賀公子的事情我還是聽他無意間說起的……”
“如若這樣,佩蘭你能見到賀公子麽?去找找呢?”
“長姐有什麽吩咐,就直說了吧,我一定幫忙。”佩蘭看來也對這賀之皋並不生分,興許還因為前幾日的事見過麵。
不過辛夷完全沒有閑心追究這些,隻是壓低聲音道:“我想……讓你幫我將賀公子找來,我想當麵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轉述總有些模糊不清的,不如直接麵對麵來得痛快。”
佩蘭沒有推辭:“長姐想幾時約他見麵?”她說著,也將眉蹙了蹙:“不過我見這府裏守衛森嚴,怕是他又要被拒之門外了。”
“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見見他。”辛夷說著,眼珠一轉:“東側有個小角門,那個地方平時人很少,不容易被發現,我興許能趁夜色溜出去。那就一更天的時候將他叫來,我有些事想問他。”
她應了聲好,隨即也就道了別,去找賀之皋轉達消息。
而辛夷則坐在桌邊,看著自己麵前平靜的茶水發呆。
倏爾,水麵泛起了一絲漣漪。辛夷轉過頭去,卻見易北辰已然將門打了開,快步走進屋來。
辛夷沒說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隻是又將頭轉過去,看著那水麵一圈圈的波瀾。直到易北辰走上前來,毫不客氣的將她的茶端走,一飲而盡。
她這方才抬眼瞟了一瞟他,而後直起腰來側靠在椅子上,麵對他的找茬和挑釁,半分也不想理。
“辛夷,我知道你沒話想跟我說,不過沒關係,我有兩件事想跟你說。”易北辰突然開了口,語中帶笑,“兩件好事。”
“你的事情,我沒興趣聽,”她轉過頭去,“你若是想要炫耀,大可去找你的侍妾們。”
易北辰上下看了看她:“怎麽,這兩件事若是都與你有關,你不想聽?”
她轉過頭去迎上他的目光隻消是望了一眼,沒搭腔。
易北辰從鼻子裏輕蔑的哼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感興趣對吧?那我就告訴你,今日……皇上答應給我們賜婚。至於婚期嘛——據說再過兩天就是個好日子,所以這事,這就麽定了。”
辛夷的心頭一緊,咬咬牙,沒搭腔。
“我猜你想問,為什麽皇上會答應我呢?明明你是他的師妹呀,若說毒害皇上,一並追查下來,你興許也逃不了幹係,對吧?”易北辰此時幹脆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但我是咱們嶽國的北辰將星,前幾日誅殺了雍鳴雁,皇上還沒忘要記我一功呢,這次我主動來求,怎會駁了我的麵子呢?你說是吧?”
她的手已然攥成了拳頭,聽到‘雍鳴雁’這個名字的時候,更是周身輕輕一顫。
“怎麽,看你倒是怕得很。”易北辰將她的拳握在手心裏,“手這麽涼,難不成……是太過緊張了?”
辛夷感覺到他的碰觸,連忙想將手收回去,但卻未果。他用了十分的力氣,容不得她掙脫。
“別這麽緊張……辛夷,你還未聽過我這後一樣好事是什麽呢。”易北辰嘴角一勾:“後天……就是他上路的日子,我倒是十分榮幸……能看著他、送他一程。”
她一怔。
什麽?
難道說……難道說到底田公子還是沒有說……還是說,說了……卻沒有被采納呢?
不……
一瞬間,她覺得天暈地轉,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都晃了晃,隻顧用另一手緊緊地抓住椅子的扶手,這才將眩暈稍有減輕。
見她下意識如此,易北辰也冷冷的收回了手:“看你身子大概不太舒服,不過沒關係,等他走了便是我們的大婚,我勸你如今也趕緊斷了念想。”說著,他起了身,“我會叫大夫來給你診治……”說著,他朝身邊的侍女吩咐道:“扶她去床上躺著。”
辛夷雖然讓人攙扶著麵前站起身來,可腿腳依舊發軟:“你為什麽就不能放過他,如今、如今我已經到了你身邊,而且也已經有皇上賜婚!易北辰,為什麽你還是不肯放過他。”
他冷冷的回頭一瞥:“辛夷,我何時說過……我要放過他?”他說著,凝視她的眸子:“再說,如今不肯放過他的是皇上,並非是我,你可要弄清楚些!”
她雖然頭痛欲裂,甚至連站穩身子的力氣也再沒有,可還是瞪著那男人,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我清楚得很。”
“好,那既然清楚,你就好好養著,別誤了婚事……這好歹是皇上賜的婚,若是背了禮數,咱們誰臉上都不好看。”易北辰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便走了。
見他摔門離去,身邊的小侍女也嚇了一跳,牽得身子一抖,隨即也乖乖扶著辛夷回床上休息:“姑娘,奴婢見主人對姑娘挺好的呀,怎麽姑娘就……唉,反正怎麽都得嫁,姑娘何不開心一些呢?”
辛夷沒搭話,隻是翻了個身,幹脆再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