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段譽說道:“禿子,這餅,我不是改變了主意,這張餅我不想給你吃……隻是,你看看,你的三哥一定和你一樣,還沒有吃東西呢,難道說,你在搶這張餅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他……”
隻是淡淡的一句話,禿子就愣在了那裏。
而三賴子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了。
可是,禿子畢竟是粗人,是一個有飯吃,天塌下來都不管的人,此時,雖然看到三賴子的神情很難看,可是,他還是嘴硬地說道:“誰說我沒想到了……這一個餅,我肯定要分給三哥一半的啊……”
段譽扁了扁嘴,表示並不相信。而三賴子聽了禿子的話,依舊眼神陰沉,不說話。
而禿子實在是個沒有頭腦的人,他話說到一半,忽然一指段譽:“可是,為什麽我和三哥隻分一個,而你一個人,就要吃一個……”
段譽不由地抽了抽唇,再看看手裏已經咬了大半的餅,嘴裏塞著餅,含含糊糊地說道:“就因為我是幫你們賺銀子的,而你,是跟著你三哥分銀子的……”
銀子,又是一個敏感的話題,這下子,望著三賴子陰沉的表情,就連禿子,都不敢出聲了。
段譽知道,他又成功地在兩人之間放了一磅炸彈,現在,成功了。段譽已經吃完了一張餅,然後,將剩下的一張扔到三賴子的手裏,說道:“這個,你們分了吧……”
說完,段譽就退到一邊,看熱鬧去了。他知道,三賴子的心裏,非常的不爽,而禿子的心裏,非常的不滿。而這些不滿的緣起,就是三賴子手裏的一張餅。
是的,在現代,段譽就看過一部【關於一個饅頭的血案】,想來,現在的他,要現場觀看一場【一張餅引發的血案】了吧?
通道裏,非常的靜。三賴子的火把,眼看著,已經燒到了頭了。
他看著禿子,再看看手裏的餅,勉強的將心裏的不爽按捺了下去。可是,不得不說的是,段譽的幾句話,卻將他的心事給說中了!
這個禿子,既知道他那麽多事,又那麽容易受人挑撥,看來,做完這一擔生意,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想到這裏,三賴子將手裏的餅分成了一大一小,小的自己留著,大的,塞到笛禿子的手裏,大大方方地說道:“禿子,你多吃點兒,晚點好幹活兒!”
禿子看看手裏的大半的餅。再看看三賴子手裏的一小半,感動極了。他大聲說道:“謝謝三哥哥,禿子一輩子都會跟著三哥的……”
然而,三賴子看著禿子滿臉的感動,已經不再起半分的波瀾了——這個禿子,小小的恩惠都可以收買的人,他以後,怎麽沒有看到呢?
段譽捏準時機,來到三賴子的麵前,他用隻有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音,低低地、淡淡地,卻又涼涼地說道:“三賴子,世態炎涼,人心險惡啊,我怎麽看著,在有些時候,你在你這個生死相依的兄弟心裏,可能連一個區區的燒餅都不如呢……”
三賴子原本就生了要鏟除禿子的心的,此時一聽段譽的話,不由驀然心驚。他抬起頭來,朝段譽深深地看了一眼,驀然之間,生出來種說不出的驚駭的顏色。
明明,段譽就是在挑拔三賴子和禿子之間和關係,可是,三賴子卻憤怒不起來。因為,方才的一幕,他和段譽一樣看得清清楚楚。因為,禿子在望著段譽手裏的一張即將到手的餅的時候,眼裏,已經沒了全世界,就隻剩下那張餅了。
三賴子甚至知道,禿子並沒有段譽所說的那樣可惡,甚至,在除了某些生死關頭的時候,仍然還是他的好兄弟,可是,就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情,禿子卻沒有辦法在三賴子的心裏重塑之前的位置。
人心是強大的,也是柔弱而自私的。有些東西,譬如說信任,原本就象是斷了線的珠子,隻要一散落開來,便再也無法重拾。
之前那些或許並不經意的小事,或者是不算上一回事的不滿,此時,被放大起來,三賴子忽然想起,和禿子拍檔的這幾年來,禿子還真有不少對不起他的地方……一念成魔,一念涅槃。從此開始,三賴子對於禿子的信任,此時也象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這一經散開,便再也沒有辦法重塑了。
於是,兩人拍檔數年來,第一次,產生了嚴重的,甚至可以危及生命的信任危機。
三賴子眸光沉沉地望著段譽,一雙寫滿陰鬱的眸子裏,流露著駭人的殺意——他雖然不滿禿子,可是,更加不滿意段譽,因為,就是因為段譽,他和禿子之前,才產生了如此大的矛盾,更何況,段譽的人,如此聰明,對人性的險惡,又如此的透澈,不得不說,這令三賴子對於段譽這個小小的孩童,再一次地,產生了巨大的敵意。
然而,段譽已經快速地回過頭去,和三賴子的眼神撞了個正頭,看到三賴子想要快速地轉開視線,段譽忽然微微地笑了笑,頗含深意。他望著三賴子,又淡淡地、輕如鬼魅地說道:“怎麽?剛才的事情,難不成在你的心裏生了刺麽?難道你想殺了禿子麽?”
三賴子聽了段譽的話,驀地抿緊了唇,卻沉默著,不說話。然而,三賴子的沉默,恰巧代表了他已經將段譽的話聽了進去了。段譽也不追問,隻是“哈哈”地幹笑了兩聲,然後,沉默著不說話了。
禿子站得比較遠,大口,大口地咬著手裏的餅。所以,方才,段譽和三賴子的話,他並沒有聽在耳裏,又或者說,即便是聽到了片言隻語,也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大哥,已經將自己在心理上拋棄了。
此時,餅吃完了,肚子卻沒有填飽,禿子撫著自己的肚皮,望著三賴子的手裏,根本就沒有動過的小半邊餅,緊緊地盯著,有些納悶地問道:“三哥,怎麽你不吃的?”
三賴子順著禿子的視線看去,剛好看到了對方正緊緊地盯著自己手裏的餅。三賴子的心裏,陡然猶如吃了一隻蒼蠅一般地難受,轉眼間,手裏的半邊餅,也變成了毒藥一般的東西。三賴子有些厭惡地將手裏的餅往前送了送,朝禿子說道:“沒事,我不餓,你吃……”
禿子想也沒想地伸手接過了三賴子手裏的餅,想要送到嘴邊的時候,他忽然頓住了,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麽,三哥,你不餓麽……難道說,下午你已經吃了東西?”
若三賴子真的吃了東西的話,就是偷偷吃的。因為,兩人自從清早忙乎到現在,除了中午的時候,每個人都隻吃了簡單的一個餅之外,到現在,還沒有別的東西下肚呢!所以,你說不餓是假的,根本就不可能,可是,三賴子卻表示自己不餓,難道說,他真的私下裏吃了東西了麽?可這事兒,純屬猜測,因為,禿子既沒有看到,也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三賴子聽了禿子的話,頓時不悅起來。他也是到了現在,才忽然發現這個禿子,是如此的貪吃,又如此的不識時務的。畢竟,對於三賴子來說,他已經將手裏的最後半邊餅都給他吃了,現在還追問他是否吃過東西,這對於三賴子來說,倒真的有些不耐煩起來——而且,他的心裏,也堵著一口氣,想到這裏,三賴子忽然有些後悔,後悔他為什麽要對這個如此貪得無厭的家夥如此的好,後悔他自己,為什麽要將這半邊餅給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