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銀子,拿在掌櫃的手裏,生生地將所有人的眼睛,都晃出了血絲。
說實在的,那銀子,其實也並不多,前後加起來,也隻有一兩多的樣子。可在這個茶莊裏做夥計,這小二的薪水,每個月才一兩不到。所以,這些銀子,已經算是這個小二一個月以上的收入。
若說是勤儉的人,存上個一、二兩銀子,顯然的,並不是什麽難事,可眼前的這個小二,眾所周知的,並不是什麽會打算的人,經常是下個月的薪水還沒有發出來,他就已經用光了,所以,說句好聽的,是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若說句難聽的,就是負債累累的純吃貨。掌櫃的還記得,這個小二,已經足足的,多預支了兩個月的薪水了。
所以,若說這個小二,這隨身就會帶一兩多銀子的話,掌櫃的,還真不相信。可眼下,事情已經發生了,那麽,事情的結果,要麽就是天上掉了個餡餅下來,要麽,就是小二拿了別人的銀子,來給自己的店裏添亂。看掌櫃的神情,很明顯的,更傾向於相信後者了。
這個掌櫃因為茶品好,生意好,而且地處黃金之地,所以,早引起了競爭者的不滿,而那些見得光的手段,可也真是不少。亦因為如此,掌櫃的對於諸如此類的惡性競爭非常的痛惡,所以,這一開口,已經帶了些痛心疾首的味道。
小二在掌櫃的威懾之下,低下頭去,囁嚅著說了句:“這銀子是我揀的。”
可是,誰會相信他運氣好呢?這話說出來,隻不過令掌櫃的,更加添了一層氣而已。
就在掌櫃的怒斥小二的時候,一側的錦繡公主已經漱完了口,她跳上前去,一指小二,厲聲說道:“你可知道我們是誰麽?你竟然敢暗算我們,是不是嫌命長了?”
畢竟在宮外,錦繡公主還有所顧忌,所以,隻是痛罵,可炎淩玨卻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氣呼呼地上前,一把揪住小二的衣服,將嚇得麵無人色的小二舉到平自己心口的位置,惡狠狠地說道:“說,誰派你來算計我的?”
小二顯然被炎淩玨可怕的表情給嚇傻了。他被炎淩玨提到麵前,整個人,好象木頭一般,隻能傻傻地望著他,訥訥地說道:“沒……真的沒有。”
是真的沒有,因為,那銀子,真的是他揀的。隻不過,也是別人故意丟的而已。
小二忽然開始懊悔,他今日出門的時候,顯然是沒有看黃曆的,若不是如此的話,怎麽會發生揀了銀子還會倒黴的苦瓜事情呢?
掌櫃的,也被炎淩玨嚇了一跳,可畢竟,他是個見過世麵的人,看到炎淩玨有將事情鬧大的趨勢。他連忙上前,朝炎淩玨作了個揖,賠禮道歉道:“這位爺,真不好意思,是小的夥計累苦了尊駕。可是,這小子雖然平日裏有些貪心。可他心底並不壞,也不會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炎淩玨不理掌櫃的,隻是狠狠地抓緊小二的衣服,用淩厲的眼神,狠狠地瞪著小二,看他那樣子,若是小二不說出個子寅醜卯來的話,他今天是不準備放過他了。
掌櫃的原本是想嚇嚇小二,讓他說實話的。可當他聽到炎淩玨的話,有將事情鬧大的趨勢之後,就不得不開始衡量這件事若是傳開的話,對他小店的聲譽,可是嚴重有損的。
想到這裏,掌櫃的可開始要舍車保帥了。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空氣中不知道彌漫著什麽樣的詭異味道。掌櫃的一聞,似乎是煙和火的味道,間或還夾雜著火油的詭異味道。那氣味,夾雜在空氣之中,實在是難聞極了。
再接下來,濃煙升起,一團團的,從屋子的某一處,飛升起來。
煙的味道。
火油的味道。
還有辣椒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撲鼻而來,嗆得錦繡公主頓時“咳,咳”地咳嗽起來。
錦繡公主越咳嗽,那煙便越往喉嚨裏鑽。她彎下腰去,一邊用力地咳嗽,一邊吃力地說道:“大……哥哥,這裏嗆,我們快走。”
樓上的茶客們,一聞到煙的味道,以及辣椒油的味道,就忍不住了,大家飛快地越過樓梯,下樓去了。
炎淩玨眼神陰鷙而且憤怒,他勉強忍住呼吸,眼睛裏,卻似乎要噴出火來。聽得錦繡公主提醒。他連忙一手提著小二,朝著地下走去。
今日的事情,顯然的,被炎淩玨算到了小二的頭上了,而盛怒之下的炎淩玨,現在準備拿小二去問罪了。
掌櫃已經心急火燎地吵著要人救火了,所幸的是,小二的速度,來得倒是蠻快的。不一會兒,提桶的提桶,拿盆的拿盆,已經全部都到達了二樓。
的看到錦繡公主咳嗽,連忙從趕來救火的小二的身上拿過一條布巾,讓錦繡公主蒙上嘴。
錦繡公主才一拿過布巾,汗水味,以及肮髒的氣味撲鼻而來,錦繡公主怒罵道:“你個該死的……”
然而,話未出口,濃濃的煙味再一次嗆了喉嚨,錦繡公主再一次用力地咳嗽起來。錦繡公主驀然明白了,現在可不是和這個掌櫃的算帳的地方,還是先躲出去再說。這樣想著,錦繡公恨恨地一跺腳,又狠狠地怒罵了一句什麽,就跟著炎淩玨,“登登登”地跑下了樓梯去。
整個二樓,已經亂成了一窩麻了。大家掩著鼻子,提著水,來到那個火源盡頭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不由地吃了一驚。
原來,這著火的,隻是一張椅子、桌子,那桌子椅子上,似乎被人淋了什麽東西,所以,一沾著火星,便飛快地燃燒起來,而在這燃燒的過程之中,還不斷冒出猶如辣椒油一般的氣味兒。
沒有倒塌的桌子上且連同火苗一起熊熊燃燒的著的,則是一瓶看起來,十分奇特的東西,那裏麵,泛著難聞的氣息,可是,那東西,看在眾人的眼裏,大家卻都並不認識。
濃煙,還在撲出窗口,從外麵看來,就好象這裏的二樓,著火了一般。著實怕人極了。
掌櫃的咬著牙,吩咐大家趕緊滅火,緊接著,又是收拾東西,又是整理桌椅的,這一頓折騰下來,炎淩玨和錦繡公主早帶著那個小二,離去了。
掌櫃的是個眼毒的人,他一眼就看出,那一對兄妹氣勢非凡,囂張而且威嚴,看那樣子,非富則貴。而今,這個小二已經被他們認定了是受人指使而來的,所以,這筆帳,很明顯地,就要算到這個小二的身上去了。
掌櫃的看了看空蕩蕩的店外,又是一陣搖頭,這個小二啊,平日裏,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而今,撞到了那一對兄妹的手裏,即便不死,也要脫下一層皮的。
隻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說白了,算是這個小二倒黴了吧。因為,掌櫃的知道,那個小二,好吃懶做是真,可若真說為非作歹的話,他即便是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膽子。
所以,今天的事情,那個小二,就是典型的替罪羊了。
可是,茶館裏出了事,掌櫃的顧自己猶還不及,又何苦去得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呢?所以,這一次,這個小二的,鐵定的,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這裏,掌櫃的又朝門口望了望,然後,低下頭去,不出聲了。
屋外的雪,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寒氣逼人,冷氣逼人,看來,近年關的最後一場雪,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