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個不停。
原先的紛紛揚揚,已經變成了而今的雪片兒淩空飛旋。那雪,輕如羽毛,大如羽毛。落在樹上,屋簷下,隻不多時,已經在原先的潔白之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
段譽站在段府大門巍峨的牌坊之下。靜靜地看到劉淵遠去的背影,原本一直浮在臉上的,淺淺淡淡的,卻也幹淨純真的笑容,驀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臉上,猶如成年一般的狡黠,還有詭異。此時,他仰望著不停地落雪的天際,潔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沉沉的微笑。
好了,劉淵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就看他自己夠不夠醒目了。自然的,也和他對自己夠不夠狠,有著絕大的關係。
而段譽,自始至終,都隻是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淡淡地說了幾句話,淡淡地講了一個別人的故事,然後,就躲到一邊,作壁上觀了。
眼看著,劉淵的馬車轉了個角,再也看不到了。段譽這才在門房撐起的雨傘下,慢慢地踱回了自己的院子。
眼下,將近年關了,劉蓉的禁足,還沒有完全解除。雖然,段正對劉蓉一隻眼開,一隻眼閉地不管不問,可是,段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不想看到劉蓉。
其實這樣也好,再過一段時間,杜青鸞就要進段府小住了。杜青鸞的這一小住,很可能就會變成長住,然後,她再變成段府的女主人了。
而劉蓉自然的要靠邊站了。可是,在那之前,段譽必須要從劉蓉的身上,搜刮一些東西出來。最起碼,劉蓉把持段府的這麽些年裏,她吞掉的東西,要吐出來才行。
可現在,段玉蘭居心叵測,是段譽樂於看到的。而劉蓉一日不出院門,就不可以興風作浪,這些,才是段譽不想看到的,所以,他在想著,是不是要找個機會,和段青茗說說,放劉蓉和段玉蘭出來了。
因為,人都齊了,這好戲才好開場啊!
這樣想著,段譽又慢吞吞地撫了撫額頭——看來,他穿越來的第一個新年,是絕對的,沒辦法過安寧了。
段譽並不知道的是,當他剛剛從劉淵的馬車上下來,一個人進府的時候,坐在美人榻上的段青茗,已經得到了段譽去而複返的消息。
段青茗坐在榻上,微微地揚了揚眉,有些好奇地說道:“竟然是劉淵送段譽回來的?”
段譽從晌午的時候出去,一直到黃昏前才回來,這麽長的一段時間裏,他究竟去了哪裏?難道說,就隻為和劉淵聊天喝茶去了?
段青茗是了解段譽的。他若真是和劉淵一起出去,一定會提前告訴自己的。看現在的樣子,很顯然的,是劉淵在路上碰到了段譽,而段譽又恰好辦完了事,所以,就送他回來了。
段譽回府的消息,仍舊是月葭帶來的。因為她有一個遠房表哥做門房,所以,這樣的事情,很容易的,就得到消息了。
段青茗望著手裏的鑲銀的纏絲白玉暖爐,淡淡地說道:“以後,大少爺若有什麽事的,讓他出去就是了。你叫下人不要阻攔——”
原本,段青茗一直以為段譽還隻是個小孩子。可是,從最近發生的事情來看,段譽分明是有自保的能力的。更重要的是,以段譽的性子,你若是嚴厲管教的話,很可能會適得其反。所以,倒不如外鬆裏緊。派個人暗暗跟著,不讓他出事,也就是了。
月葭聽了段青茗的話,連連點頭稱是。正在這時,寧嬤嬤來了。看她的神色,有些慌張,寧嬤嬤進得門來,一看到月葭在這裏,連忙揮了揮手,先讓她出去,自己卻來到段青茗的麵前,直直地望著段青茗。
段青茗知道,寧嬤嬤隻要一有這種神情,就代表出事了,而且,這件事,一定不小。
於是,段青茗坐直了身體,示意寧嬤嬤也在一旁坐下,看到寧嬤嬤隻坐了半邊椅子,在喝下一大口水之後,依舊驚魂未定的樣子。段青茗微微地詫異,可是,卻沒有說話。
是的,段青茗在等,等寧嬤嬤把事情說出來,然後,看看究竟有什麽事,值得一向神色不動的寧嬤嬤,如此的緊張。
寧嬤嬤望著段青茗,用力咽了一下口水,這才有些艱難地說道:“小小姐……老奴剛剛得來的消息,張姨娘的孩子,沒了。”
“什麽?”
段青茗一聽,立時一驚,她猛地起身,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手裏的暖爐,當暖爐裏的炭火,灑了一地,好好的暖爐,也碎成兩半的時候,段青茗依舊還沒有從極度的震驚之中清醒過來。
張姨娘的孩子沒了?這怎麽可能?明明,段青茗在昨日之前,還看到張姨娘,也能感覺到孩子在肚子裏好好的。可是,為什麽才隻過了一晚,就得來了一個如此可怕的消息?
看到段青茗的暖爐掉了,寧嬤嬤連忙低頭去拾。要知道,這段青茗,向來都是個極沉得住氣的人,可眼下,一聽到這個消息,竟然大驚失色。看她的樣子,似乎真的不相信一樣。
寧嬤嬤的神色變幻了一下,她低下頭去,低聲說道:“那個,小小姐啊,這事是真的,是老奴從幫張姨娘診脈的太醫那裏得知的。”
段青茗定了定神,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寧嬤嬤,請你把事情說清楚吧……”
寧嬤嬤聽了,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很顯然的,在寧嬤嬤的心裏,這個消息,對於段青茗來說,太過勁爆,而在私心裏,寧嬤嬤是不想自己的小主子摻合到這件事裏去的。
段青茗明白寧嬤嬤心中所想,她嚴肅地說道:“寧嬤嬤,這件事,我不能不理,而你,一定要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麽事,若不是的話,怕到時出了什麽狀況,我都沒法應付。”
聽了段青茗的話,寧嬤嬤這才告訴段青茗,原來,今日午時的時候,周太醫去幫張姨娘診脈。可診斷出來的結果,卻令周太醫大吃一驚,因為,張姨娘的胎兒,竟然已經沒了心跳。看那樣子,胎兒,已然死在了張姨娘的肚子裏,而她猶未知道而已。
周太醫不知道怎麽和段正說,恰好碰到了寧嬤嬤,於是,就告訴了她。而寧嬤嬤則不敢留,於是,就馬不停蹄地跑回到段青茗的院子,來告訴她了。
段青茗想了想,忽然問道:“寧嬤嬤,依你看,這件事,有幾成可信的?”
寧嬤嬤說道:“依老奴看,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段青茗望著寧嬤嬤,卻不說話。那個周太醫,把一個姨娘死胎的事情告訴了一個嬤嬤,而不是主子,這本身不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麽?
所以,段青茗怎麽能相信周嬤嬤的話,究竟是真,還是假呢?
寧嬤嬤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她解釋道:“回小小姐的話,那個周太醫,以前曾經多次幫小姐診脈,而且,他原本是老奴的姐妹介紹來的。忠直可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段青茗沉吟了一下,這個周太醫為人耿直不假,可他竟然和寧嬤嬤認識,倒是出人意料的事情,不過,也多虧如此張姨娘的事情,才能第一時間傳過來,也好讓段青茗有個應對。
段青茗想了想,問道:“對了,寧嬤嬤,周太醫有不沒有說過,究竟為什麽,這個胎兒會死在娘肚子裏呢?是因為外力,還是因為張姨娘的本身呢?”
外力,就是外來因素造成的問題,而本身,就是張姨娘的身體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