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蓉正想辯解說什麽,忽然,亭子外傳來一個嬌柔的、怯生生的聲音:
“秋兒見過老爺,見過大小姐,見過大少爺!見過姨娘……”
得了,這劉蓉一向管家有方,任何人不敢忽略,可這個小小的丫頭,竟然將她排在了最後。劉蓉心裏暗恨,尋思著這是哪個丫頭如此的不生性,卻聽到鐵鋒喝問道:
“你是誰,來做什麽?”主人家在亭子裏閑坐,小小丫頭竟然前來騷-擾,這是哪個不知道禮數的奴才?
眾人抬頭一看,隻見一個瘦弱的小丫頭正站在亭子之外,她的手裏,還提著一個幹幹淨淨的食盒,看那樣子,應該是來送點心的!
段正一看秋兒,覺得眼生得很,便蹙了蹙眉,問道:
“什麽事?”
秋兒似乎害怕極了,可是,為了主子的前途,她仍舊壯著膽子,怯生生地回答道:
“回老爺的話,奴婢是張姨娘身邊的秋兒,奉姨娘的話,送些點心給大少爺吃!”
張姨娘?可是那個將自己關在院子裏,十年都不見人的張姨娘麽?
段正隱約記起一張嬌美的小臉,他蹙了蹙眉,道:
“還算她有心!”這個張姨娘原是丁柔的陪嫁丫頭,以前曾經受寵,又因為知足,所以,對夫人也是畢恭畢敬。還算是聽話。可是,自從一次偶然的流產之後,她卻變得疑神疑鬼起來,漸漸地被段正厭棄!
秋兒又對著段正施了一禮,這才輕輕地走上前來,戰戰兢兢地說道:
“姨娘以前曾是夫人的貼身丫頭,對於大少爺,自然就關注,所以,會時常讓奴婢送些她自己做的點心過來!”
劉蓉的臉色,都變得黑了起來——又是丁柔,今天是怎麽回事啊,走到哪裏,都聽到那個jian人的名字?
乍一看到秋兒,段譽的眸子裏寫滿了欣喜,他本想迎上前來,可一看到段正,又重新坐了回去,隻道:
“秋兒,姨娘又讓你送點心來了?”
秋兒朝著段譽施了一禮,輕笑道:
“姨娘牽掛大少爺,知道大少爺今日早膳用得少,又怕大少爺餓著,所以叫奴婢送些點心過來!”
劉蓉用刀子般的眼神望向秋兒,看那樣子,恨不得生生將她淩遲一般!喲,這段譽早膳用得少張姨娘都知道?看來,這暗地裏用了不少的心思嘛!
隻是,有自己在一天,怕這張姨娘的心思,要白費了!
聽了秋兒的話,段譽連忙說道:
“張姨娘最是疼我,這點我是知道的,秋兒,你回去替我謝謝張姨娘!”
秋兒笑道:
“夫人在生的時候,善待下人,所以,張姨娘疼愛大少爺,自然是應該的!”秋兒如此簡單的話,卻也透著幾分信息——丁柔善待下人,所以段譽得人疼愛,而劉蓉自然沒法和丁柔比的!
丁柔,丁柔!劉蓉想著那個溫婉大氣,卻手段高明的丁柔,眸子裏的暗色,再一次無情地蔓延開來!總有一天,她要將丁柔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都剔除殆盡!
秋兒人雖瘦小,可手腳非常的勤快。她一邊說,一邊擦幹淨手邊的台子,將食籃裏的點心,一樣一樣地擺了出來!
桂花糕,綠豆餅,雖然都是些尋常的點心,可是乍一擺放開來,卻香味撲鼻,令人貪欲大振!
段譽已經有些躍躍欲試了。他一邊說,一邊由奶娘幫他擦幹淨了手,這才小心地用筷子夾起兩塊點心,放到一側的小碟子裏。卻是端到了段正的麵前,天真無比地說道:
“爹爹,您嚐嚐看,張姨娘的點心做得可好吃了!”
段正望著段譽一臉的小心,再看看碟子裏的點心,忽然不忍拂逆兒子的願望。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嚐了一口,停了一下,然後,又嚐一口。段正的眸子裏,流露出說不出的意外之色,過了半晌才說道:
“嗯,你別說,這味道還真是不錯!”
段正身後的劉蓉,早就氣得牙齒都咬得癢癢了。這個張姨娘,竟敢當著她的麵送點心給段正,怕是這太平日子過得太久了吧!
可是,無論心裏怎樣的恨,劉蓉的表麵,卻不敢發作出來。她上前一步,強笑著,說道:
“老爺說好吃,那定是好吃極了,讓婢妾也來嚐一下!”
這話表麵聽來溫婉,可幾乎每一個字,都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劉蓉終於明白段青茗為什麽要提夫人丁柔了,敢情她這是想要擺張姨娘出來啊!段青茗,隻要有劉蓉在,張姨娘永遠都不要想出頭!
段青茗在一側看著劉蓉將點心當成了張姨娘一般地亂咬,幾乎笑成了內傷——劉蓉,無論這點心的味道怎樣,怕在你的嘴裏,都是酸的吧?
段正吃了一塊點心,擦了擦手,忽然轉過頭去問段譽道:
“你今天早上沒有用早膳?”
段譽臉色一白,忽然跪了下來:
“回爹爹的話,譽兒昨晚肚子痛了一晚,所以,今天的早膳胃口不佳!”
段正的臉色一黑:
“為什麽不去請大夫?”笑話,堂堂的段家少爺病了,竟然連個大夫都不請?還痛了一夜?這些個下人都吃什麽用的?
段正的視線落在奶娘的身上,奶娘連忙跪了下來:
“回老爺的話,大少爺昨晚肚子痛,老奴急忙著人去請大夫。可劉姨娘院子裏的嬤嬤卻說……卻說……”
奶娘支吾了半天,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劉蓉一聽,心裏“格登”一下,昨晚,段正在她房裏歇下,是有人稟報說段譽肚子有些不舒服。劉蓉正忙著侍候段正,哪裏有心思理會這些,隻是讓她房裏的王嬤嬤打發了就是!
此時一聽要被段譽的奶娘捅出來,劉蓉心裏一急,連忙朝一側的王嬤嬤使了個眼色!
隻見王嬤嬤上前一步,厲聲喝道:
“昨晚,老奴一直在劉姨娘的房裏,怎麽沒有聽說誰病了……肯定是你這個奶娘偷懶,才將問題都推到姨娘的身上去!”
王嬤嬤一邊說,一邊低頭望著段譽的奶娘,一字一頓地說道:
“身為大少爺的奶娘,卻如此玩忽職守,若不罰你,姨娘要怎麽同老爺交待?來人,將奶娘拉下去,重打三十!”
王嬤嬤仗著劉蓉的威風,在這段府作威作福也習慣了,此時看到奶娘竟然敢陷害劉蓉,就忍不住地想下重手!
看到奶娘被罰,段譽心裏一急,就要站起身來,卻被段青茗一個冰冷的眼神掃了過來,段譽心裏一怔,立時又坐了回去!
王嬤嬤向來是說到做到,隻見她手一揮,身後的下人就走了上來,拖了奶娘就走!
就在這時,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一個姨娘的嬤嬤,竟然動不動就拿大少爺的奶娘動刑,劉姨娘的威風,可真大啊!”
乍一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立時一愣,隻看到一側的白遠皓站起身來,對著段正微微地施了一禮,淡淡地說道:
“段府奶娘管家,嬤嬤隻手遮天,遠皓實在是領教了!”白遠皓恨段青茗不理他是一回事,可是,被段玉蘭糾纏,才是他最討厭的事情。再加上他眼看段青茗的所作所為,知道這個大小姐並不是坐以待斃之人,是以,拚著得罪劉蓉,也幫了段青茗一把!
白遠皓的一番話,就將王嬤嬤說得臉色蒼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越俎代庖,本就是作為奴才們的大忌,平常時分,是沒有人敢故意而為的。可是,而王嬤嬤護主心切,竟然在驚怒之下,竟然犯了這個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