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段譽如此小心地做著這一切,屋子裏的暗衛們,都閃過詫異的光芒。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人可是分三、六、九等的。
三六九等,到了前代的時候,又被不知道誰分得精細了,結果,就成了三教九流了,而且,還區分得十二分的精細。
這上九流呢則是:一流佛祖,二流天。三流皇上,四流官。五流閣老,六宰相。七進,八舉,九解元。
而這中九流呢?則是:“一流秀才,二流醫。三流丹青,四流皮(皮影)。五流彈唱,六流卜(卜卦)。七僧八道,九棋琴。”
再接下來,就是所謂的下九流:“一流高台(唱戲),二流吹。三流馬戲,四流推(剃頭)。五流池子(北方的澡堂子),六搓背。七修、八配(給家畜配種),九娼妓”。
這樣的分法,隻是泛指社會的名流之類,事實上,暗衛雖然有著較好的身手,可是,在眾多人的眼裏,隻是被那些人用來殺人的工具,所以,也是不入流的,而乞丐,更加的不入流了。
人常說,細致處可見真心。而這個段府的大少爺,一個可以說是淩駕在許多人頭上的人,則可以說是如此卑躬膝下地對待那個乞丐老頭兒,這讓這些正在交替忙碌著的暗衛們,不由地對段譽生出了別樣的敬意。
屋子裏的人,都沒有說話,而那些暗衛們,早就接到了命令,不許驚動這個老頭兒,所以,一直到現在,這屋子裏的老頭兒,都還是睡得香,似乎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段譽是一個曾經生活在生活最底層的人。所以,知道人人平等,人性平等,所以,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對這些乞丐啊什麽的,都是比較尊重的。
一般,若在路上遇到的話,即便是給錢給物,他都是彎腰、低下頭去,輕輕地放到對方的碗裏,或者是手裏,而不象某一些人一樣的,遠遠地扔下,然後調頭就走的。
感覺到了碗裏的東西,那老頭兒將碗放到鼻子旁聞了一下,然後,放在嘴裏咬了一口,卻又朝著段譽伸出手來。
隻不過,這一次,沒有拿碗,看他的樣子,是要水?
段譽又要了水過來,然後,拿給了老頭兒。
老頭兒似乎還沒有睡醒。他半睜著眼睛,一把拿起破碗裏的餅,就大口地吃了下來,一個餅吃完了,他又伸手了。一邊吃了三個之後,這一次,那個黑衣人身上也沒有了,可是,主子已經說過了,要看好段譽,他隻好跑到廟外,和人又要了三個餅,遞到了段譽的手裏,
如此一邊吃了八個餅。老頭兒似乎飽了。他伸了個懶腰,似乎又想睡下去。
段譽眨著眼睛,露出一個萌死人的笑容,朝那乞丐問道:“請問大叔您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看到什麽人呢?”
老頭兒的眼睛露出一條縫隙,淡淡地看了段譽一眼,微微惱道:“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麽沒有教養啊,難道你不知道,這剛吃了飯,問如此沒有營養的問題,會消化不良的麽?”
段譽幾乎就要噴了……而且,他也被老頭兒的話給雷到了。得,還消化不良呢,就你這吃法啊,石頭都消化得了吧?
老頭兒的眼睛,一直地往段譽的身上瞟,看他那眼神,似乎是看上段譽身上的大氅了。
雖然,大家起先都覺得段譽做得好,可是,這老兒的喬,是不是拿得太過了呢?
一側的黑衣人靜靜地看著,他年輕的臉上,已經隱隱露出了怒容。隻不過,因為有極其嚴苛的紀律約束著,所以,他敢怒,而不敢言!
這個老頭兒,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要完了一樣又一樣,他當三皇子殿下的東西,是可以任意施舍的麽?
段譽咧了咧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這下,他總算看明白了,這老頭兒啊,就是訛上他了,要了吃的,又要穿了的,隻是不知道,待會兒,要不要吵著他輛馬車回老家呢?
可越是這樣,段譽就越不敢小看這老頭兒啊,他總覺得,自己昨晚所做的一切,這老頭兒,都看到了眼裏一般。
眼看著這老頭兒,雖然眼睛隻睜了個半開,可是,那眼裏的精光,誰敢小看啊?
段譽將身上的衣服一脫下來,遞到了老頭兒手裏:“喏給你,你就將就著穿吧……”
老實兒看到段譽真的將自己的大氅給他,微微眯著的眸子裏,露出了抹意外的精光,隨即,他樂嗬嗬地將衣服從段譽的手上奪了下來,然後,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個老頭兒的眼睛,終於睜開了。
一對並不混濁的眸子裏,還泛著些令人說不出的光芒。看在段譽的眼裏,似乎是嘲諷之類的東西。
段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說話。
那老頭兒,可是真喜歡顯擺的東西。他一穿起段譽給的大氅,這大小、長短的,則是剛好,老頭兒顯擺地往段譽眼前一站,神氣無比地說道:“怎麽樣啊?好看不?”
段譽咧了咧嘴,朝上望了一眼,隻那麽一瞬間,那老頭兒的身上,忽然散發出一種無以言喻的氣勢,令段譽的眼前,驀地一陣恍惚。他忽然想起,進門之前,炎淩宇是想攔著自己的,可到了最後,竟然聽之任之了。
看來,炎淩宇看出這老頭兒的不尋常之處,才會這樣的吧?
老頭兒對段譽的表情,似十分的不滿,他神氣地一挺腰,說道:“好看不?”
段譽訥訥地點頭:“好看!”
老頭兒滿意極了。他穿著那一件明顯十分名貴的大氅往地上一坐,高興地問道:“你有酒麽?”
段譽苦笑道:“不好意思,大叔,我沒有!”
那老頭兒望著段譽一眼,有些鄙夷地說道:“你那麽小,怎麽能喝呢?最多,是看別人看喝吧?”
段譽又是無語,所以,不吭氣。他在想著,要怎麽樣,才能問出這老頭兒昨晚發生的事情呢?
老頭兒看到段譽不說話,又開口道:“哼,你小子人小鬼大,雖然不喝酒,可是,卻兩路了不少酒……昨晚,你又是逼人家喝,又是倒地上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段譽一聽,立時一驚道:“你都看到了?”
老頭兒冷冷地哼了一聲:“沒有酒喝,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段譽這下,再一次無語了。看到老頭兒的視線在那些暗衛的臉上遊巡,段譽想了想,苦笑著朝老頭兒說道:“他們要執行任務,也不能喝酒!”
老頭兒冷哼了一聲,有些不屑地說道:“那些人,隻不過是主人家養的狗而已,沒有主子的命令,他們怎麽敢喝呢?”
老頭兒此話一出,那幾個守在門口的暗衛們個個都義憤填膺起來。就算他們知道,這老人有些手段,可是,隨便被人侮辱,卻也是不行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大不了就是在碗口一個疤而已!
聽了老頭兒的話,段譽“霍”地一聲站起身來,他朝著老頭兒氣憤地說道:“什麽叫狗?他們都是人,堂堂正正的人好不好?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和父母,他們隻是生在了平凡的人家而已,而且,人和人之間都是平等的,你有什麽資格說他們是狗?哼……”
段譽說完,站起身來,就朝著門外走去。
原本,他隻是意外,這老頭兒胡鬧一點,頑皮了一點兒,可是現在,他將老頭兒列為了最討厭的人之列,再也不願意多和他說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