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蘭定了定神,她想了想,無所謂的揮了揮手,說道:“還能怎麽辦?涼拌唄。”
可憐的月秀,真的不知道“涼拌”是怎麽“辦”的。她隻好站在那裏,呆呆的,似乎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段玉蘭見了,心中更是不耐。她朝月秀狠狠地瞪了一眼,說道:“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月秀求救似地望了剛剛進門的月華一眼,似乎想讓對方救她。
月華年紀比較大些,遇事也比較冷靜些,此時看到月秀一臉的求救。她放下手裏的東西,來到段玉蘭的身邊,說道:“小姐啊,這大熱天的,人若真沒氣了,也不能久放,奴婢聽說,這春兒的家人也不在京城,若是通知她的家人來認領的話,怕也遲了。”
段玉蘭此時還是有些心虛。畢竟,這出人名的事情,對於她來說,可以說是頭一遭啊,若是這事被段正,或者是段青茗知道的話,那豈不是糟糕透了?
段玉蘭想著,她咬著下唇,朝月華說道:“月華,要不,我們到晚上的時候,把她扔出去吧。”
月華的心裏,一陣的悲涼。
這個小丫頭,雖然進府的時間不長。可是,也算是段玉蘭院子裏的一分子啊。再加上這個小丫頭平日裏和月秀住在一起,隔得比較近,所以,看到這小丫頭沒氣了,月秀早被嚇得沒有一點的主意了。而月華看看月秀,再看看段玉蘭,心裏想的,卻是自己以後的下場——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到死之後,也隻換來主子一句淡淡的:“埋了。”
月華定了定神,說道:“小姐,這夜晚埋人,可是使不得的呀。您想想啊,這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不見了,這說到哪裏,都是說不過去的啊。倒不如您舍些銀子,給春兒的家裏人,然後再將春兒的屍體給他們送回去,這樣不就結了?”
月華想得十分的簡單,人已經死了,最重要的是息事,若是段玉蘭此舉的話,春兒的家人絕對沒有話說的。而對於段玉蘭來說,也沒有半點的損失。可不料,段玉蘭一聽,不由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家小姐打死了人麽……你這樣的話,置我的名聲於何地呢?”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居然不如段玉蘭的名聲來得重要?月華現在真的不知道,是段玉蘭薄情,還是這個世道可惡。可是,這春兒既然已經死了,作為一起做事的姐妹,月華想的,是盡量幫春兒爭取到她應有的一份。
月華提了提神,慘笑道:“小姐放心好了,這件事不會有損小姐您的名聲,隻會讓人覺得這個春兒不懂道理,衝撞了小姐,所以才沒了命,而且,小姐大義,不但賠了銀兩,還安撫了春兒的家人,從此以後,天下太平。”
段玉蘭根本就聽不進去月華的話。她冷笑一聲:“月華啊月華,枉你跟了我這麽久了,難道真的不知道舌頭底下壓死人的道理嗎……算了,這事不用你了,月秀,你去找兩個人過來,趁天黑的時候,把這個短命鬼扔到後山崗上埋了吧。”
月秀低聲應了一句:“是”,然後,同樣臉色慘白地看了一眼月華,然後,低頭走了出去。
段玉蘭看著月華,過了半晌,才冷冷地說道:“月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以後,誰都不準備再提起,你知道嗎?”
月華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說道:“小姐的意思是說,不用通知春兒的家人了?”
一條生命,就此白白地消失,依段玉蘭的意思,居然是邊春兒的家人都不用知會一聲的。然後,就這樣讓春兒白白地死去麽?不得不說,這對於月華來說,還真的難以想像。
段玉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通知她的家人做什麽……你當本小姐蠢,還是銀子多啊?我沒有追究她燙傷我的罪過就已經算是大度了,還說什麽通知她的家人?你是不是想讓她的家人來找我要銀子,吵翻天啊?》”
月華被段玉蘭的一番話噎得說不出話來,她望著段玉蘭,眼睛裏含著淚水,低頭,轉身告退了。
月華走出去的時候,月秀還在門後候著。看到月華出來,月秀追上前兩步,和月華並肩向前走著,等過了垂花門之後的僻靜外,月秀這才連忙問道:“月華姐,怎麽樣了?”
月華搖搖頭,說道:“小姐她不肯通知春兒的家人,也不肯付銀子。”
月秀年輕,畢竟沉不住氣,一聽月華的話,連忙問道:“那要怎麽辦啊?”
月華微微地歎了口氣,說道:“好了,月秀,你去找人,好歹央他們把春兒給埋了吧……畢竟我們姐妹一場,這樣的事,我們總不能看著不理。”
月秀聽了,點頭,然後朝外走去,剛走了兩步,月華又叫住了他:“那個,月秀啊,這銀子我來出就是了,另外,你還是想辦法通知一下春兒的家人吧,好歹的一個女兒養到這麽大,不容易啊。就這麽沒了,春兒的家人不知道怎麽傷心呢。”
月秀聽了,默然半晌,然後,靜靜地離去了。
過了沒多久,月秀又回來了,她的手裏,捧著這個月剛剛發的月俸,遞到月華的手裏,月秀輕輕地說道:“姐,你把我這個也給春兒的家人吧,她好可憐的說……”
月華按住月秀的手,搖頭,說道:“這個使不得的啊……你家裏的娘還病著,兩個弟弟還小,你若是全給了春兒,你家裏吃什麽,用什麽啊?”
月秀抬起頭來,問月華道:“那麽,姐姐,你說要怎麽辦吧?總不能春兒死了,卻一兩銀子都沒有落到吧?”
月華想了想,說道:“我還有一些銀子存著,到時,我讓人事後到春兒家去就是了。”
月華聽了,急道:“不行啊,月華姐,你家裏也不寬裕,去年雪災的時候,你家裏還遭了災,現在一家都還住在破廟裏呢,你若是把這銀子都拿出來的話,你家裏怎麽辦呢?”
月華歎了口氣,說道:“我倒還好了,最慘的就是春兒了……人沒了,銀子一分都沒有。”
她們這些丫頭們,都是拿著自己侍候主子的錢,回去養活全家的,所以,隻要沒有銀子,這家裏的人就有餓死的危險。
月秀聽了,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主子咋這麽狠心啊,人都沒有了,還連這點銀子都不肯出,難道說,這年頭,人命真的沒有主子的麵子大麽?
月秀哭了,月華也難過得想掉眼淚,這兩個丫頭,各自想著自己以後的命運,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月華,月秀,你們兩個不去幹活,在這裏做什麽呢?”
月華抬起眸子,就看到月葭正捧著一個托盤,朝兩人走來。
因為上次的事,月葭惱了月華許久。可畢竟,她們是一起出來的姐妹啊,有時的事情,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月葭惱過了之後,便將這事給放下了,現在看到月華,也還會冷不丁地打上個招呼。
月秀一看月葭來了,連忙警惕地向後移了兩步,似乎怕月葭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一般。
月葭是幫段青茗拿新漿洗好的衣服的,剛好路過垂花門,此時看到月秀和月華都一臉的慘淡,似乎無精打采的樣子,月葭的心裏奇怪極了。
月華看到月葭,連忙一拉月秀,示意她不要亂說話,自己卻迎上月葭,一臉堆滿了強笑,說道:“那個月葭……你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