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絳兒走上前來,輕聲說道:“小姐……夫人來看您了……”
聶采月勉強抬起眼皮,朝聶夫人說了句:“娘!”
聶夫人握著聶采月的手,心疼地說道:“孩子,都是娘沒有用啊……%”
若不是自己沒用,聶采月一個嫡出的小姐,何止於要受一個姨娘還有庶小姐的氣……若不是自己沒用,聶采月何苦要一個人站在老太君麵前,為自己爭得最後的一個機會呢?
一句話說到底,都是自己的錯啊……
聶采月勉強笑道:“娘,說什麽呢,女兒這不是沒事麽?”
聶夫人望著聶采月沒有一絲神采的臉,心疼地撫了撫,低聲說道:“沒事就好。”
聶采月笑笑,說道:“對了,娘,今日青茗府中發生事情,她臨時走了,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她是否安好,還請娘派人去問問,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聶夫人點點頭,說道:“青茗是個好姑娘。”
聶采月低聲說道:“是的,今日多虧有青茗的幫助。”
是的,今日裏若沒有段青茗的幫助,聶采月很可能連自己的那一關都過不了,更不可能在絕地反擊,利用小修從而引出了嶽姨娘。
雖然,老太君並沒有公然說要怎樣處理這事,可是真相,已經昭然若揭了。現在,嶽姨娘想嫁禍自己不成反倒累了聶湘秀,相信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會再施毒計的。可是,聶采月不怕,應該來的始終會來,而她時刻準備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聶采月垂下眸子,忽然想起了什麽,她說道:“對了,娘啊,今日裏青茗府中有事,所以匆匆忙忙地離去了,女兒不放心她究竟怎樣了,可否請娘親打發一個人去段府之中問問青茗究竟怎樣了,需要不需要我們幫助……”
段府之中的家務事,自然並非聶夫人可以插手的。隻不過,今日之事,全賴有段青茗幫忙,所以,這叫個人去段府之中道謝,問一下情況,然後再和段青茗道一聲聶采月平安,這倒是必須的。
聶夫人的眼前,又出現了段青茗那張清秀的、睿智的、以及和善的眸子,她忽然慶幸女兒有這樣的一個朋友,更加慶幸段青茗對聶采月的一片真心。隻不過,這段青茗的日子,怕也好不在到哪裏去吧——姨娘當家,庶妹霸道,這些,聶夫人早就見識過了,恐怕這也是養成了段青茗個性強硬,足智多謀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可是,以這樣的方式長大的女子,終究是令人心疼的,就象是段青茗,就象是聶采月。
想到這裏,聶夫人微微歎了口氣,她輕輕地拍了拍聶采月的手,說道:“你放心,娘這就派人去問,看看青茗究竟怎樣了,你歇息一會兒,晚膳娘讓人送過來就是了。”
采月點點頭,在聶夫人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聶采月忽然說道:“娘,別擔心,女兒已經長大了,以後,不但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娘親呢……”
今日裏,聶采月可不就是用自己的方法保護了自己麽?
聶夫人聽了,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終於滑了下來,她用手拭了一下,說道:“月兒,你真的長大了……不過,娘不需要你的保護,娘隻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生活,知道麽?”
聶采月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娘,我知道了。”
聶夫人站起身來,她說道:“好了,女兒,你先歇一會兒,娘現在就讓人去告訴青茗,說你很好。順便也著人問問,段府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們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看到聶采月再一次乖巧地點頭,聶夫人的心裏,忽然酸楚無比。
她總覺得,聶采月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就象是曾經裹在繈褓之中,就象是最初的牙牙學語,就象是她剛剛舉步搖晃,就象是她剛剛少女初長成一般,處處都需要自己保護,處處都需要自己擔心。有的時候,聶夫人的心裏,是期望著聶采月能夠快快長大的,能夠獨當一麵,能夠保護自己。
可到頭來,聶采月長大了,能夠保護自己了,聶夫人忽然又覺得,悵然若失。
想必,每一個孩子的母親,都有這樣的一個經曆,在孩子小的時候,總是盼望著她能長大,可有朝一日,孩子真的長大了,離開了自己的身邊,她才會覺得,一切,來得那樣的快,一切,都還沒有來得及適應……
聶夫人走了,屋子裏又重新寂靜下來。聶采月閉著眼睛,又休憩了半晌,感覺到身上的力氣恢複了不少,她忽然低聲說道:“絳兒,更衣……”
絳兒上前,輕聲說道:“小姐,您要出去麽?可夫人不是說了,晚膳會送到房裏來的麽……”
聶采月睜開眼睛,驀地打斷絳兒的話,說道:“我要去陪祖母用膳。”
絳兒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清醒一般地去幫聶采月收拾衣衫。
聶采月並沒有留意到絳兒的表情,她的手心緊緊地握著,單薄清秀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和年齡不相稱的沉穩的執著出來。
既然,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在聶太君的心裏留下位置。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嶽姨娘爭個一長兩短的。那麽,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可以表現她的大度,更可以讓聶太君發泄自己的歉疚——
所以,聶采月要陪老太君用膳,陪老太君說話,最起碼,在她以後有空的時間裏,都會去陪老太君,都會拿出一個做孫女兒的真心,聶采月還真不相信了,她的決心,還不能感化老太君的這一塊頑石。
……
替聶采月更衣完畢,絳兒在她的身後微微地歎了口氣。
小姐可是這一府的嫡女啊,可偏偏做得比聶湘秀那個庶女都要辛苦……就象現在,原本小姐可以舒舒服服地在自己的屋裏躺著,可是,她偏偏要去老太君的屋子裏,強顏歡笑。
可是,絳兒同樣知道,主子這樣才是最好的出路,隻有主子離老太君近了,嶽姨娘和聶湘秀才沒有機會再在老太君的麵前誹謗小姐,說小姐的壞話……
可是,嶽姨娘畢竟是老太君的親生侄女兒啊,而小姐又要花上多於嶽姨娘的聶湘秀多少倍的心血,才能討得老太君的歡心呢?
這些,絳兒都不知道,可她知道的卻是,小姐似乎象變了一個人一樣。就象今日在正廳之中一般,一身的凜然正氣和雍容大氣的態度,足以震懾全場。
以前的主子,善良是善良了,可是,卻被人欺壓到頂,而今的主子,已經開始揚眉吐氣,將所有的人都踩在腳下。
絳兒固然之喜歡善良的主子,可是,她更喜歡揚眉吐氣的聶采月。因為,隻有這樣的主子,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保護自己身邊所有的人。
絳兒知道,聶采月一定會做到的。
當段青茗接到段譽托人捎來的信,匆匆忙忙地趕回府裏的時候,月葭還在老老實實地跪在院子當中的地上,一動都不敢動一下。
一側的秋菊拿著一碗水,正勸月葭喝下——月葭自從晌午到現在,已經水米未進了,眼看著,這天都已經要黑了,小姐還沒有回來,這月葭再不喝口水的話,一定會撐不下去的。可是,無論秋菊怎麽勸,月葭似乎沒有聽到一般,還跪在那裏,一動都不動。
反抗、脅迫、以下犯上——這些罪名之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讓月葭的小命去掉一半,現在,月葭不敢想像,若段青茗回來了,聽說了這些,會不會被自己氣得當場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