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時光,猶如穿鏡少年。
時光,猶如夢裏少年時的笑臉,時光,猶如永遠回不到的過往。
三年,世人漸漸遺忘了那個曾經美絕天人的少年皇子。隻有緊閉的宮門,才提醒過往的人,這裏麵,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三年,少年漸漸成人,隻是,沒有人能穿透高牆,看到門內的一切。
三年,時光如流水,沒有回頭路。
三年,是一個開頭,也是個終結,既是另外一個終結,亦是另外一個開頭。
三年後,閱兵大典。
眾皇子參拜,群臣俯首。也是在那一天。那個與世隔絕了三年的三皇子殿下,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此時的他,少年沉穩,光芒萬丈。可是,也就是從那天開始,世人逐漸發現,三皇子殿下不但性情大變,而且決斷英武,手段彪柄。他的一切作風和之前那個膽怯文弱的少年殿下,已經判若兩人。
就在那一天,炎淩宇的一個現身,驚豔了全場,也終於贏得了帝王的眸光。引來了群臣的歡呼。
那一天,少年三皇子之名,遠播天下,人盡皆知。
可沒有人知道,也是從那天起,炎淩宇卻永遠地關起了心門。再也沒有對人敞開過。
炎淩宇慢慢地走,炎淩宇慢慢地踱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走到哪裏去,又想去做什麽。
世人皆知,三皇子殿下除了俊美如天人,就是整日裏遊手好閑,卻不知道,就是這樣的一個少年,卻掛著一個不是閑職的閑職,他掌管著幾乎是半個的皇宮內禁。
這自然是帝王的信任,可也是帝王的考驗。
你試想一下,若左右手都是帝王的親信,那麽,這個掌管皇宮禁衛的炎淩宇,豈不是成了空架子一個了?
可誰曾想,炎淩宇走馬上任不到半月的功夫,禁衛之中,人人都對之俯首帖耳。
可是,炎淩宇很忙。
他甚至在這閑踱的功夫,身後的暗衛們,已經攔住了兩三撥前來找決斷的人。
炎淩宇還在繼續向前,他從午後一直走到日落,從日落一直走到黃昏。
轉過一個彎,再踏上另外一條路,前方,似乎是一家高門大戶,有外出的車馬歸來了,門口的門房,正在殷勤地打著招呼。
炎淩宇徑直朝前方走去,隻是,在經過那輛馬車的時候,他的心裏,忽然浮出一抹說不出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馬車的車徽,就在馬車的前後方向,順著炎淩宇的角度,似乎還看不到,可是,就在炎淩宇生出一種衝動,想要看看這部馬車的車徽時,然後,他在在淡淡的一個回眸之間,忽然就看到了那個正從馬車上走下來的女子。
淡白的衣衫,飛揚的眼眸,黃昏的霞光鍍上她側臉,照見她幾乎透明的臉頰,照著她優美的頰線,精巧嫣然如白芷花一般淡色的唇,還有她飛揚、狡黠得超過尋常女子的、秀且逸的雙眉——那個女子乍一出現,就吸引了炎淩宇的全部視線,也將他的心,從紅塵的塵囂,飛揚到了九天的雲端。
炎淩宇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一抹不自覺的笑意。
然而,緊接著,又一個人,挨著段青茗的身後,一起下車。乍一看到那個身影,炎淩宇臉上的笑,頓時凝住了。胸腔之間,有一股悶氣,仿佛四處遊走的幽靈一般,堵得炎淩宇說不出話來。隻一瞬間,炎淩宇的心,就從飄浮的雲端,被直接打落到了穀底。
那個女子,原來就是段青茗。
可是,那個和段青茗同坐一車的,緊跟著段青茗走下馬車的,卻是劉淵。
炎淩宇微微地垂下了眸子,然後,孤鴻一般地越過那輛馬車,朝著前麵走去。一步,又一步,下一步,宛若深淵,下一步,猶如巔峰。
有誰,能在瞬間,讓你從平地直升天堂?
那個人,一定是你愛的人。
又有誰,能在一瞬間,能將你從天堂打落地獄?
那個人,也是你愛的人。
在愛情的角逐裏,愛得多,付出得多,到頭來,失去的,也最多。
炎淩宇甚至覺得,在那個瞬間,他將自己的心,都丟失了。
段青茗,我為你,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可……也僅僅是一念而已!
如果說,炎淩宇肯再停留一秒,他肯再看一下,馬車上最後下來的那個人,或許,他就不會誤會。
可惜的是,這一秒鍾,炎淩宇沒有停留,所以,一切,就錯過了。
世間事,或許就是這麽巧,不早一秒,不遲一秒。你來了,他在了,一切,就成了,你來了,他走了,一切,都錯了。
就在炎淩宇漸漸走遠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段青茗略微嬌嗔的聲音,夾雜著一個男子略微歉意的解釋,還有誰送誰之類。
可是,無論他們再說什麽,炎淩宇卻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繼續朝前走著,不多時,就消失在了遠處。
段青茗是和劉淵同乘一車歸來的。隻是,和他們同乘一車的,卻還有一個人,就是春桃。
原本,劉淵殷勤地陪著段青茗去看杜青鸞,可誰曾想到,半路突然遇刺,春桃保護二人回到了杜青鸞的住處,幾人都覺得,這些人,是衝著劉淵來的。而春桃猶覺得後怕,最後,杜青鸞讓春桃先送段青茗回府,然後,再送劉淵回去。
段青茗首先跳下馬車,劉淵跟著跳了下來。說要送段青茗進府,春桃幹脆的跳下馬車,又朝段青茗交待了一些她們計劃之中的細節,然後,一手拉著有些戀戀不舍的劉淵,上馬車,離去了。
段青茗笑吟吟地目送二人離去,直到二人不見了蹤影,她才回頭,朝門口走去。可就在一個轉身的瞬間,段青茗忽然發現,前方的一個拐角處,有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正朝著遠方踽踽獨行。落日黃昏的餘暉,將那人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淡色的磚牆,更襯得那人身影寥落。說不出為什麽,段青茗隻一眼望去,忽然感覺到一種蝕骨的、令人難以捉摸的頹廢。
而更令段青茗驚異的是,那個身影,象極了炎淩宇的背影。
段青茗臉上的笑,凝在了嘴邊。
在她的心裏,三皇子殿下可是個沒心沒肺的代言,六親不認的鼻祖。再者,她所看到的炎淩宇,永遠是躊躇滿誌,永遠是神采飛揚,曾幾何時,看到過他如此落寞的樣子呢?
段青茗望著那個酷似炎淩宇的背影,張了張口,想喚住他。可是,卻生生地止住了。
那位爺,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主兒啊,段青茗,是不是他三天沒有來找你的麻煩,你就好了傷疤忘記了疼了?
一念至此,段青茗暗中拭了一把冷汗——還好,她沒有多管閑事,還好,她沒有多此一舉。相信那位爺現在的心情,應該是差到了極點的。若是她再上去在老虎頭上拔根毛的話,死無全屍,都有份了。
段青茗這樣想著,微微地歎了口氣。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惆悵,在心裏滾來滾去的,難受得要命。
可是,段青茗更清楚,她不是炎淩宇的什麽人,所以,無論那位爺因為什麽事情不高興,都絕對算不到她的頭上去。
如此想著,段青茗呆在原地,直到一雙手被凍得冰涼了,身後的月葭才輕聲喚了句:“小姐,外頭冷,我們回去了!”
段青茗聽了,神色黯了一下,這才邁步,朝著府內走去。
炎淩宇在另一個拐角處停了下來。
他站在那裏,倒背著雙手,忽然朝天,淡淡地問了一句:“她發現我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