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髻又稱三丫髻,就是在盤頭發的時候,將頭發全部都梳開,分成三個花骨朵一般的發髻,錯落地梳在頭頂。形成一個三角形的丫髻。
這種發型,通常是由那些還未成年的小女孩兒所梳。而段青茗才剛剛十二,並未及第,再加是她身小瘦弱,麵容清瘦,看起來,倒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上一些,所以,若認真論述的話,這童子髻梳在她的頭上,倒也不算為過。
童子髻並沒有多少的技術含量,可以說,隻要是女孩子,都能詳於耳。再加上夏草兒的手腳很快,所以,不多時,一個精巧的童子髻就已經梳在了段青茗的頭上。
夏草兒又左右檢查了一番,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拈起妝盒裏的珠花,想往段青茗的頭上圍去的時候,突然發現,鏡前的人兒沉默得厲害,整個過程,都沒有聽到她說過一句話。
夏草兒的手頓了一下,她抬頭,望著鏡子裏那個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神采的段青茗,心不由地沉了一下。
由於梳了童子髻的緣故,原本就瘦弱的段青茗既更顯得嬌小,此時隔鏡而望,既寫滿滄桑,又覺得不失天真。
夏草兒想了想,笑道:“小姐,您若這樣子走出去的話,那些小丫頭們怕羞愧得想鑽牆縫了!”
段青茗的五官,更象夫人丁柔的清秀雅致,再加上她膚色透明如玉,趁著頭頂烏黑的發,更似明珠玉潤,秀逸十分。
段青茗聽了夏草兒的誇讚,隻微微彎了彎唇,淡淡地笑了一下。
夏草兒看段青茗不願意說話,也跟著笑了笑,又拈起妝盒裏的珠花,幫段青茗挑了幾支精巧而不累贅的戴上。她停住了手,這才望著鏡子裏的段青茗,說道:“小姐,好了。”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聲,這才從鏡前站了起來。她望著鏡中的自己,點頭,說道:“好了,今天就這樣子吧!”
說話間,屋外響起秋寧的聲音:“小姐,春桃姑姑來了!”
段青茗說道:“快請!”
春桃的腿腳快,這邊,段青茗話音未落,春桃已經大踏步地走了進來。她一掀開簾子,看到鏡前的段青茗,不由揚眉一笑,說道:“青茗,你這樣看著,越發顯得小了。”
段青茗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道:“年紀放在那裏,再怎麽看著小都是沒用的。”
聽了段青茗的話,春桃微微地愣了一下。她怎麽聽著段青茗的話,有些說不出的頹廢之意呢?
段青茗很快又笑了起來,她一邊給春桃讓座,一邊說道:“姑姑怎麽一大早的就來我這裏了……杜姨媽現在可是最需要人侍候的時候啊,你也不在一旁候著?”
春桃笑了笑,說道:“我啊,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啊!這一大早來,肯定又得麻煩你了。”
段青茗佯怒道:“春桃姑姑若是老這麽見外,幹脆讓姨媽把我趕出府去得了——這樣,我就成了外人了,你盡管挑著客氣話說吧!”
春桃一聽,象是急了。她一邊朝段青茗作揖,一邊裝作驚慌的樣子,大驚失色地說道:“哎呀大小姐,奴婢知道錯了,這就給您賠罪,這以後啊,但凡見了您,再也不敢客氣了,怎樣?”
春桃畢竟不太會做這種忸怩的戲份兒,話說到一半,自己倒先笑得前俯後仰起來。
段青茗看著春桃一副作戲小醜的樣子,自己也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去捶春桃:“姑姑真是壞透了,這一大早的,就拿我來開涮來了——你小心啊,我日後稟明姨媽,早些把你給嫁了出去。”
春桃一聽,連忙作捂臉狀:“請小姐勿再說這些嫁人之類的話了,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段青茗笑了起來,就連正在看茶的夏草兒看到春桃的樣子,也跟著笑了起來。相對於杜青鸞來說,段青茗似乎和個性爽朗的春桃更為要好,這春桃不來則罷,她隻要一樣,段青茗就會笑得前俯後仰,開心不已的樣子。
段青茗拉著春桃的手,收起笑,正色說道:“難道姑姑就準備這樣一輩子不嫁了麽?”
春桃聽了,苦笑道:“青茗你是知道我的,對世間男兒,早就斷了這個念頭了,所以,我是不會離開小姐,不會嫁人的!”
段青茗知道春桃和杜青鸞的感情,也不好多說什麽。她隻是說道:“我想,杜姨媽一定也想你幸福的……再說,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春桃似乎微微地怔了一下,緊接著,她的臉上出現一種沉重的、若有所思的神情,過了半晌,她忽然苦笑起來:“我自己的生活?我生活的全部內容就是小姐了——替她分憂,替她解難,為她歡樂為她愁。至於我自己……隻要小姐開心,我就跟著幸福了!”
段青茗知道自己沒法子打開春桃的心結,亦可以說,她沒有辦法扭轉春桃的想法。就如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夢想,你既不能輕易打破,也不能強行將他破滅。
段青茗拍拍春桃的手,笑道:“好了,這府裏就要辦喜事了,我們可不能在這裏多愁善感……說吧,春桃姑姑,你這一大早的來找我,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麽?”
春桃聽了,凝眉說道:“青茗,我今天來,是因為丁府!”
丁府?
那可不是丁柔的娘家,三年前已經遷出京城的丁府麽?
段青茗倒不是一提到丁府就有氣,隻不過也沒有多少歡喜的成分,要知道,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自從夫人丁柔去世之後,丁府那些所謂的親人們就徹底和段府斷了來往,莫說是關心一下這一對尚未長大的段家姐弟了,就是一句問候都不曾有過,所以,有很多時候,段青茗都似乎忘記了在這個世上,她還有著丁府的這一門親戚!
而且,丁府既然不打算和段府來往,那麽,在段正準備這個當兒,丁府來湊什麽熱鬧呢?
是想趁火打劫,還是想倒打一耙呢?
段青茗皺皺眉,說道:“姑姑的意思是說,丁府裏來人了?”
春桃點點頭,說道:“是的,小姐要和姑爺成親的消息,早在決定的第二日,就已經告知了丁府,可對方一直沉默著,直到前兩天,才令人投帖,說是丁府的二夫人和二老爺即將拜訪你爹,商量小姐和姑爺成親之事!”
段青茗聽了,點點頭,說道:“在我爹和杜姨媽成親的前兩天才出現,這丁府可見來者不善啊!”
春桃聽了段青茗有些波瀾不驚的話,頓時有些奇怪。要知道,娘舅,娘舅,舅就是娘,就是最親的長輩,可聽段青茗的語氣,疏漠至極,冷淡至極,似乎,這話裏話外說的,並不是她的娘舅,而是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陌路閑人。
春桃握緊段青茗的手,說道:“青茗,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段青茗拂然不悅地說道:“姑姑又不是外人,再者,撇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來說,你我相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怎麽姑姑在我的麵前,還是諸多顧忌呢?”
春桃微微歎了口氣,說道:“青茗,你是個好姑娘!”
青茗微微冷笑了一下。她段青茗從來都不是好人,也不是什麽好姑娘,上一輩子的時候,她為了幫那個狼心狗肺的白遠皓掃除障礙,可以說是壞事做盡,雙手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以至於後來惡夢頻頻,精神恍惚,最後,連自己都討厭自己的醜惡麵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