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於武俠世界

花滿樓

花滿樓,鮮花滿樓,美而不俗,豔而不妖。在漸沉的暮色裏,一位白衣男子獨坐在窗前,體會著微風、夕陽、花香和生命的美好,他獨處卻不是寂寞,而是寧靜,如一麵澄澈湖水般的淡定寧靜。這就是花滿樓,隻有他才堪配這優雅曼妙的名字,他看不到現實卻能覺察人心,他遠離塵世喧囂獨擁萬花滿樓,花香縹緲間,仿佛時間就此凝固,唯有他,擁有這天地間最聖潔的寧靜。

花滿樓是一個最懂得生命,並且懂得尊重生命、享受生命的男人。世間若真有這樣的男人,應是天使落凡塵吧!

花滿樓是古龍小說中的另類,是武俠小說中的另一種境界。沒有殺戮,沒有血腥,有的隻是寬容與博大,對美的感恩,對生活的熱愛。

花滿樓是江南花家七公子,家勢極富,自少因病失明,但對人生依然充滿感激,對人充滿愛。他乃陸小鳳生死之交,是一個和平主義者,從不怨天尤人,熱愛大自然,俊秀而溫文儒雅,但武功亦甚高強。“流雲飛袖”和“聞聲辨位”的武功乃江湖一絕。

花滿樓的雍容寬厚、與人為善、襟懷曠達和不慕名利乃讀者所追求的美好人格。他的用情專一、謙謙君子之風便是陸小鳳所欠缺的。而他的平易近人、謙虛有禮,乃補西門吹雪這個崇高型人物之不足。因為優美型人物不像崇高型作品中的人物那樣高出於常人之上,而是帶有日常生活的平易、親切的特點;審美對象不是使主體仰視、敬畏,而是主體心神向往的移情對象。

花滿樓是一個扁平人物,他與圓形人物陸小鳳加在一起,產生和諧協調的作用。陸小鳳是小說中的主體,而花滿樓乃是補陸小鳳的不足,因此花滿樓不會高於、大於主體,而是和諧、平衡和均等的,這同時也是優美型人格的特點。優美型人格不同於崇高型人格,不會令人敬畏,而是令人傾心喜愛。花滿樓這種優美型的性情與世俗親近,和西門吹雪遠離凡塵的孤高成強烈對比。他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劍神”,而是樂於助人的“花仙”。

古龍寫花滿樓是為了補陸小鳳之不足,因為陸小鳳是一個有優點但同時又有不少缺點的人,雖然讀者喜愛這個風流英雄,但讀者往往亦有愛慕完美人物的願望,為了同時滿足讀者這兩個願望,古龍便寫了花滿樓。而花滿樓同時亦與西門吹雪成一極端的對比,表現古龍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理想。

花滿樓是一個性格完美的人物,他甚至比起《絕代雙驕》中的花無缺更加完美,因為花無缺的缺點是沒有人應有的感情,但花滿樓卻連這個唯一的缺憾都沒有。他心靈明澄、熱心助人、感激生命、熱愛大自然,從他身上體現了多種中國人所推崇的美德。

鮮花滿樓,擁有這個好聽名字的人兒卻看不到這種美景,因為他是一個瞎子。從他一出生起,他就不曾接觸過光明,在純粹的黑暗世界裏,他注定要過一輩子。然而當你看見他的時候,你絕對不會想到——他是一個應該不快樂,應該很憂鬱的瞎子。在他的臉上,你看不見怨恨的神情,隻有笑意,淺淺淡淡的笑意。淺到好處,淡到好處。他的眸子沒有光,沒有焦距,但是卻比任何一雙正常人的眸子都代表了對於生命的熱愛,對於生活的感激。

他經常站在風中,感受遠山木葉傳來的清香;他懂得在春天聆聽玫瑰綻放的聲音;他欣賞,並為自然的美好而欣喜,始終攜一份感恩心情。

他白衣如雪,輕功高絕,他家財產多到,在江南的任何一處縱馬飛馳,從日出到日落,尚未跑出他家的範圍。他有六個哥哥,都對他疼愛倍至。他本來是可以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的。何況,他是一個瞎子。

可是他沒有,一間陋房,一壺清茶,一具古琴,沒有燈——他一個人就可以把日子過得饒有情趣,就可以在任何時候微笑著出現在人們的麵前。那種淺淺淡淡的笑意。

明知自己天生就是一個瞎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花滿樓就想辦法把缺點變成優點。他把自己的聽力發揮到了極至,就連《陸小鳳傳奇》中風光八麵的主人公陸小鳳也這樣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我相信的東西隻有七樣,其中就有一樣是花滿樓的耳朵。這樣的努力,這樣的用心良苦,這樣對自身殘缺的不屈服,對既定命運的抗爭,對比我們這些耳聰目明的正常人,該是多麽慚愧啊。

對於花滿樓而言,生命的過程本就要比常人艱辛百倍,又因身處江湖,麵對的環境又要比常人殘酷百倍。換作其他人,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即使成了名,也因太多的不公而變得乖僻難以接近。然而花滿樓不退——不退則進。在風浪險惡的江湖上,活得悠閑已屬不易,更何況,“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在武林中,早已成為了友無摯友,敵無死敵。可是,花滿樓卻能作到“勝似閑庭信步”。為什麽?當然少不了他的智慧,他的武功。他有知識,有積累,才有驚鴻一現的絕妙主意;有汗水,有付出,才有驚豔一世的絕妙出手。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如果僅僅隻有這些的話,那麽,花滿樓隻不過是一個尋常的武林才俊。可是,花滿樓之所以成為花滿樓,獨一無二的花滿樓,正由於他身上那在武林中罕見的特質——愛。接近他的人——無論朋友或敵人——都不得不承認,像花滿樓這樣懷著一顆詩意的赤子之心的人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