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古吟郡的江湖上,盛傳著一條消息:一個月前,隱穀與武安宮在武聖的牽線下進行會談,會談的最終結果是,一年後,廖家將正式歸順武安宮。這條消息讓袁行暗自欣喜,他在石雕城中明察暗訪了半個月,終於隱約了解到隱穀廖家的來曆。
這一日,驕陽似火,袁行獨身來到隱穀所在的斷崖前,斷崖中依舊雲霧彌漫,他身形一縱,投入雲霧中。
高遠軒門前的草坪上,擺有一張方形竹案,一身青衫的廖成雲站在竹案前潑墨揮毫,廖成雲身側,站著一名中年美婦,邊研墨邊欣賞畫作。
“夫君這些年雖然忙於穀務,少有動筆,然而一身畫技卻是更加精進了。”美婦的聲音細膩溫婉,年輕時明顯出自大家閨秀。
“夫人謬讚了,我久未執杆,一些技法早已生疏,日後還要抽空多加練習啊。”廖成雲輕笑道,正想題款,忽然神色一動,看向了雲霧上方。
“怎麽了?”美婦的聲音方落,便見到一道人影從前方的雲霧中閃現而出。
剛才袁行下到半壁,已用明目術觀察到了廖成雲,此時一落到穀底,便是當先出聲:“柳雲再次貿然來到貴穀,沒有打攪穀主的雅興吧?”
“哪裏,哪裏,柳上仙再次蒞臨,實在令鄙穀蓬蓽生輝。”廖成雲見到袁行後,微微一愣,但馬上反應了過來,而美婦在聽見“上仙”兩字時,不由得對袁行多看了一眼。
待袁行走近後,廖成雲手指美婦,介紹道:“這是在下內子。”
美婦立即行禮道:“妾身郭氏見過上仙。”
袁行還禮道:“廖夫人客氣了。”
“夫人且去煮上一壺翠影茶。”廖成雲吩咐了一聲,拿起鎮紙壓住畫作一角。
廖夫人白氏對袁行再行一禮,轉身走進高遠軒。
袁行微微一瞥,隻見畫麵上的花鳥栩栩如生,頓時揚聲讚道:“盎然的生機躍然紙上,撲麵而來,好手筆!”
“嗬嗬,在下畫技拙劣,難登大雅之堂。”廖成雲一擺手,“上仙裏麵請。”
依然是上次的那間茶室,袁行和廖成雲相對而坐,兩人閑聊了一會,廖夫人便送來了一壺熱氣騰騰的翠影茶,然後轉身離開。袁行有些奇怪,為何沒有見到黃呱,而由廖夫人親自代勞,他對那名與可兒性格相似的率真少女,卻是印象深刻。心裏如此想著,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廖成雲倒下兩杯翠影茶,遞一杯給袁行,開門見山地問:“不知這次前來鄙穀,上仙有何見教?”
袁行提起竹杯,淺呷了一口,緩緩道:“我雖然出自壬國的修真家族,卻是柳家的旁支人員,上次因為得罪了一名嫡係長輩,不得已在四妹的協助下,才出來躲避風頭。前些日子,四妹有事先回了家族,而我隻能暫時先留在辛國。此次前來貴穀,便是希望能在隱穀中修煉幾年。”
袁行言罷,廖成雲麵色平靜,又問:“這麽說來,上仙幾年之後,便能重返家族?”
“是的。”袁行正視廖成雲一眼,“我有一名凝元期的直係長輩正在閉關,等他出關後,代為疏通一番,便可安然無恙,而大約需要四年時間,那長輩才能出關,是以在這段時間內,要麻煩貴穀了。”
“麻煩談不上,此事我個人是毫無意見,隻是鄙穀的兩名長老尚且健在,此事還需他們兩人定奪,望上仙能夠體諒。”廖成雲拱手道。
“沒有問題。”袁行正聲道,“不過我既然借貴穀之地修煉,自然會有所付出,在這四年內凡是貴穀需要我幫忙的,都會義不容辭的無條件相幫。而且,貴穀似乎有以武入道的打算,我此時便可奉上一些丹藥,如清體丹、引氣丹之類,相信這些丹藥都有助於貴穀人員的修煉,當然我所擁有的一些修煉資源也可與貴穀共享,另外我們柳家也會記住貴穀的這份人情。”
“這些在下會如實稟明長老。”廖成雲笑道,“現在請上仙到迎客軒先行等候如何?”
“好。”袁行和廖成雲幾乎同時起身。
隨後廖成雲將袁行帶到位於存苑的迎客軒,迎客軒卻是上次袁行和可兒離開後,隱穀新建的。兩人分別落座,廖成雲又與袁行聊了片刻,待丫鬟送來一壺翠影茶後,他便告辭而去。
廖成雲走後不久,迎客軒周圍突然多出了五道罡勁武者的氣息,正是隱穀的五劍使,袁行感應到這些氣息,依舊淡然的坐於軒內,默默品茶。以他修為的提升和之前的一番準備,麵對突發狀況,有把握第一時間逃離隱穀。
隨著兩名長老搬來內穀,原皓武軒的軒名正式更換為“不老軒”,而房間也重新布置了一番,臥室、膳室、客室、修煉室應有盡有。此時,不老軒二層的客室內,廖經海和廖經山兩人正在下棋。
廖經山剛舉棋落定,隨即意識到失誤,便想退回棋子,隻是手剛伸出去,便被廖經海擋住:“不行,不行,老是悔棋,你丟不丟臉?”
“什麽悔棋?剛剛那枚棋子是自己跑過去的,我還沒下呢。”廖經山信口雌黃的狡辯,同時左手迅速伸出,將那枚棋子移動一下位置,“該你了,這回看你怎麽接招。”
“再讓你一步又何妨?”廖經海含笑說完,隨手撚起一枚棋子,沉思了起來。
“哼,做大哥的讓讓小弟,實屬正常。”廖經山滿嘴不服氣,突然一挑鷹眉,“咦,成雲怎麽會用輕功趕來內穀?”
廖經海聞言,收起思路,隨即平靜道:“應當是發生了緊急的事情,他一時無法自作主張,需要我們的決斷。”
說完他便放回棋子,而廖經山則伸手在棋盤上一撥,將棋局打亂。
軒外傳來衣袂的翻動聲,轉眼間,廖成雲快步走入客室,拉過一張竹凳,在一邊坐了下來。
“成雲,何事如此緊急?”廖成雲問。
“父親,一個多月前來過一次的那名男修柳雲,此時正在迎客軒中。”廖成雲回道。
“嗯?”廖經山聞言,雙目一瞪地嚷道:“他又來幹什麽?”
“仔細說說他的情況。”廖經海瞥了廖經山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今日,我在高遠軒外作畫,突然……”廖成雲娓娓講述著,“詳細的情況就是這樣。”
廖成雲講完後,廖經山道:“原來如此,不過要讓一名外人留在隱穀,卻是不妥,成雲你說呢?”
廖經海沒有發表意見,隻是將目光投向廖成雲。
廖成雲回道:“首先,柳雲與我們隱穀不存在敵對關係,反而曾經合作過。其次,家族的運作中心,已轉移到發展修真者上麵,柳雲所說的那些益處,也正是家族所需要的。上次我們雖然得了一份修真功法,但家族具備金靈根的少年僅有三名,其中從龍還好說,已經進入了引氣期第一層,而初鋒還在門檻上徘徊,黃呱更是遲遲無法引氣入體,倘若有柳雲提供的丹藥,這些問題立即就能解決。”
聽到這裏,廖經山點點頭,插話道:“如果我們動用武力將他拿下,同樣能得到丹藥,並且還能再得一份修真功法,你看此舉如何?”
“三叔,此舉固然可行,”廖成雲看向廖經山,“但柳雲對我們還有更大的價值。”
廖經山問:“噢,怎麽說?”
“自我摸索的修煉方式,隻會處處碰壁,最終停滯不前,而柳雲恰恰可以作為從龍他們的領路人,尤其是在這最為關鍵的一年內。我們之所以答應一年後歸順武安宮,便是希望這一年來,從龍他們能夠修煉有成,而家族也能全麵進軍修真領域,而這更需要柳雲的幫助了。另外一點,一年後辛家若是出爾反爾,要消滅我們,柳家至少是壬國的一個中型修真家族,此時與柳雲交好,到時家族也能有一條退路。”
說到這裏,廖成雲麵有憂色,最後道:“所以,我們必須要留下柳雲,其實在上次我就有類似的想法了,隻是那時以為他們隻是出門遊玩而已,才沒有提出來。”
廖經山接聲道:“讓他留下來修煉也可以,不過我們要提出一個條件,要他交出修真功法,讓我們修煉,一來試探他的誠意,二來增加家族的修真人數。經海,你的意見呢,怎麽一聲不吭的?”
廖經海突然站了起來,麵向門外,雙手背負,目光深遠,喃喃道:“成雲已經分析得很全麵了,廖家自從習武後,便注定了與辛家要兵戎相見,這一年隻是緩衝期而已,日後免不了一場廝殺。這些日子以來,我也想通了,廖家最終會煙消雲散,還是浴火重生,且看天意吧。”
“說到底,柳雲也算廖家的貴人,既然已經決定了要留下他,那我們三人且去迎客軒坦誠相見吧。至於經山所說的條件,順便提一提,先祖的手記有言,修真者自私自利,柳雲的話也不能盡信。”說到這裏,廖經海瞥了廖經山一眼,“但是經山你的心思,我豈會不清楚?既然從虎身有靈根,你還怕他沒有修真的機會?”
廖經海說完,直接走了出去,廖成雲和廖經山對視一眼,也緊跟而上。一路上,他們又商討了一番如何安置柳雲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