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湖院。
袁行收回思緒,神識探入棲獸袋,鐵爪金雕站在裏麵,雙目微閉,渾身羽毛一張一合,周圍空氣有細微的波動傳出,仿佛微風輕拂,顯然正在修煉,補充上次大戰的真元損耗,雙翅傷口早已凝固,但掉落的羽毛尚未長出。
神識往旁邊的玉瓶中一掃,袁行眉頭微皺,瓶中的聚氣丹隻剩三粒,按照鐵爪金雕半月一粒的習慣,隻能維持一個半月,這隻金雕戰力強大,作用不可或缺,他自然不想放棄,不由愁起聚氣丹的來源問題。
棲獸袋內的空氣波動突然消失,鐵爪金雕雙目一睜,緩緩展開雙翅,微微扇動一下,不過迅速合攏,同時口中嘶鳴一聲,瞳孔中居然流露出一絲悲哀之色,上次那把金色匕首分別從兩翅的腕骨穿過,此時傷勢未愈。
袁行輕歎一聲,神識分出兩股,一股探入禁魂牌,傳出一道心念:“雕道友請放心,我正設法治療你的骨傷,另外聚氣丹也會盡快補充。”
金雕輕鳴一聲,目中哀色消失不見。
此時,許曉冬輕笑道:“袁大,你時而悶聲不語,時而眉頭緊蹙,時而又唉聲歎氣,難道有心事,莫非看上了哪個女弟子?”
袁行不答反問:“許師兄,哪裏可以買到聚氣丹?”
“聚氣丹?”許曉冬一頭霧水,身子前傾,“什麽東西?”
袁行解釋道:“聚氣丹可以促進妖獸的煉氣速度。”
“跟妖獸有關的東西,靈動峰上就能買到。”許曉冬張牙舞爪,“那些個不思進取的豢獸弟子,一番中飽私囊下來,什麽存貨沒有,且物優價廉。”
袁行立即決定:“我們現在就去!”
修士曆來將受人工豢養而身具靈氣的獸類,稱之為“靈獸”,擁有天賦遺傳,能夠自行吐納修煉的,則為“妖獸”,這種稱法,通行於蟲類、禽類和水族類。妖類本性難馴,常與修士對立,往往由個體修士強製性征服,隨身調教,道門與家族一般僅豢養靈獸,作為公共資源,當然專門豢養妖獸的道門除外。
連雲山脈西側的靈動峰,作為霧隱宗豢養靈獸和部分親近人類的妖獸之地,峰幽林茂,水碧澗深,還專門營造出適宜各種獸類禽類的生長環境,端的是風光綺麗,是為“連雲八景”之一,大多年輕弟子喜歡成雙入對地留連駐足。
才遠遠看見靈動峰頂百丈傾瀉的瀑布,腳踏圓盤的許曉冬就開始吹噓:“袁大,雖然我缺點如毛,渾身都是,但在霧隱宗也是也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是靈動峰的女弟子,哪個見到我許曉冬,不是兩眼冒光,趨之若鶩?”
旁邊的袁行腳踩日光劍,對許曉冬的秉性已司空見慣,當下隻問道:“許師兄,靈動峰弟子可有私售續骨丹?”
許曉冬一想到即將在靈動峰大出風頭,就興奮莫名,馬上拍著胸脯保證:“袁大放心,待會你都別出聲,一切包在我身上。”
轉眼間,靈動峰已到,兩人直接飛向那條百丈瀑布,消失於激流的轟鳴聲中。
“袁大,這條瀑布叫飛流瀑,前方那口潭子叫丹青潭,周圍百畝範圍內都是鶴類靈獸的生長區域,我對這裏的熟悉程度要超過米湖院,許多道侶常來租借靈鶴,攜手駕鶴出遊,我上次本想邀約謠謠到此,卻被何偉那個混蛋掃了興致。”
丹青潭十畝大小,潭水碧綠,水霧輕騰,飛流瀑傾入潭中,青波蕩漾不休。潭邊長有叢叢蘆葦,隨風拂蕩,葦花飄零如雪。一隻隻靈鶴點綴其間,朱冠鶴優雅踱步,盡顯傲嬌本色;三彩鶴梳理羽翎,悠閑自在;鷹翅鶴直身展翅,一飛衝天……
凡人眼中的人間仙境,莫過於此!
潭邊一名身著灰白道裙的少女,掏出一個玉瓶,從中倒出一粒丹藥,輕喚一聲,一隻琉璃鶴無聲上前,長長尖喙啄起丹藥,吞入腹中,隨後晃晃鶴首,飛向不遠處的一棟白色三層閣樓。
跟在許曉冬身後的袁行心裏一動,少女倒出的那粒丹藥,色澤、大小、樣式都與聚氣丹相似,看來得到聚氣丹的希望頗大。
許曉冬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把折扇,“唰”的一下打開,兩邊扇麵都繪有袒胸露乳的仕女圖,空白處還配有豔詩,這把折扇乃世俗中一名相好的青樓女子所送,被他珍藏至今,修道後不曾亮相,此時興許是心情愉快,紈絝風采更勝往昔。
隻見他緩緩搖動折扇,笑容可掬地喚道:“親愛的小紅,本公子從不食言,這不?今日又來看你了,趕緊煮上一壺靈茶,好好招待著,若是將本公子侍候得舒坦,少不了你的好處!”
背影恬靜的少女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麵孔,一見許曉冬,頓時雙目一亮,向前蹦跳幾步,來到近前,纖纖小手一伸,甜甜道:“許哥哥,你來啦,今日給我帶來了什麽好東西?”
一聲清脆的“許哥哥”,叫得許曉冬心花怒放,骨頭酥軟,當下邊搖折扇,邊動神識,一張符籙飛到少女手心:“小紅啊,這張中等符籙,叫炫目符,乃是本公子千裏迢迢地趕去遙遠的流金坊市,從競爭激烈的拍賣會上,花了一百多靈石才競拍下來的,今日特地拿來送你,聊表本公子的綿綿寸心!”
“是嗎?”身材嬌小玲瓏的少女,來回打量幾眼符籙,一臉狐疑,“它有什麽用?”
“炫目符不僅神通廣大,還能保命!”許曉冬“唰”的一聲,合起折扇,在手心一拍,“你一發射出去,符籙就能同時變化為五種中端法術,攻擊敵人,隨後這些法術又會同時爆開,化為五色光團,擋住敵人視線和神識,你就能趁機突發製敵,或者逃跑!”
“咦?這種符籙好用,謝謝許哥哥!”
引氣五層修為的少女喜笑顏開,正要收起符籙,不料一句冷嘲熱諷從旁邊的長苞杉林中傳來:“許曉冬,你這個臭名昭彰的登徒子,到處拈花惹草也就罷了,居然連一張廉價的符籙都能送出手,也不怕丟人現眼!”
袁行心中一動,許曉冬麵色突變,少女微微一愣,三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聲源處,隻見長苞杉林中的小徑上,緩緩走出一名身形魁梧,麵容俊秀的男子。
正是何偉!
許曉冬對何偉的聲音可謂刻骨銘心,此時一見真人,立刻一揮折扇,沉聲囔道:“你來此作甚?這裏不歡迎外人,麻煩你滾出去!”
袁行點頭致意:“何師兄。”
“外人?難道這裏是你的米湖院?”何偉嘴角輕蔑一笑,隨即麵向袁行:“想不到袁師弟也在這裏,既然和某人走得如此親近,想必是臭味相投吧?”
袁行尚未回話,許曉冬眼珠子一轉,立即搶聲道:“何偉,袁師弟已被我師父收為徒弟,身份尊貴,不同往昔,你最好對他尊重點,否則休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何偉聞言,不由雙目微眯,再次瞟向袁行,瞳孔中一道厲色一閃而逝:“袁師弟,許冬瓜所言是否屬實?”
袁行與何偉對視一眼,含笑點頭,製符半年,他對何偉的品性頗為了解,此子氣量狹小,為人自負,某次上交符籙時,他同謝心謠多說了些話,恰巧被何偉撞見,從此便對他百般刁難,此時許曉冬的一番言語,已將他抬到何偉的對立麵,不過他隻靜觀其變,不打算解釋什麽。
但許曉冬聽到何偉對自己的稱呼,卻勃然大怒,冷聲喝道:“一隻蒼蠅,也敢同蒼鷹較量翅膀,簡直坐井觀天,狂妄自大!今日我和袁師弟,若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都不知道,原來天地間五彩繽紛!”
“噢?是嗎?”何偉冷冷一笑,徑直走到少女麵前,“這位師妹,你要中等符籙,師兄這裏有的是!”
話音方落,一張張符籙從何偉的儲物袋接連飛出,飄到少女麵前,轉眼間,少女身前足足飄浮著五十張符籙!
“五十張中等符籙!望師妹笑納!”何偉慨然一笑,目光卻很冷。
麵露懼意的少女後退一步,不知所措。
“哼,一名製符弟子,也隻會賣弄符籙。”許曉冬冷哼一聲,上前一步,神識一動,一把粉紅色小傘一飛而出,飄到少女麵前,“親愛的小紅,這件中階法器叫小羅鴛鴦傘,高貴雅觀,結實耐用,也送給你了。”
少女望向許曉冬,眼神無助,連連搖頭:“許哥哥,你不要這樣,我好怕!”
“許冬瓜,你……”何偉並非沒有中階法器,但要他大方地送出,卻是舍不得,當下目光逼向少女,麵色陰沉:“這位師妹,你選擇符籙,還是法器?”
少女再次後退一步,兩手緊拽裙角,頭顱低垂,潸然淚下:“你們不要這樣……我不知道……嗚嗚……”
許曉冬見何偉發怒,得意地一笑,當即連拍胸脯:“親愛的小紅,你別害怕,盡管大膽地選擇法器,我們兩名專修弟子,還有我師父,都能為你撐腰!”
“嗚嗚……”少女使勁搖頭。
“好!好!好!許冬瓜,我在杏林坡等你,今日徹底了決恩怨!有種的,不要叫你師父,即使你和姓袁的聯手,我何偉何懼之有?”
何偉收起五十張中等符籙,麵目猙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