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妖人?”蘇越問道。
“一個,或者一群擁有著與你同樣本事的人。”太尉道。
“修行者!?”蘇越眉梢一挑,問道。
太尉並沒有立即回答了,他長身而起,背著手在帳中踱步,良久才道。
“老夫也不確定,但一年前就有些許端倪出現了,吐蕃這個彈丸小國,發生了一種莫大的變化。而這個變化的來源,便是一個擁有著非人般力量的存在。”
“一年前?”蘇越恍然間明白了,原先的恭敬收斂許多,微諷道:“太尉大人當真是高瞻遠矚。”
大秦王朝能夠屹立在人世間的巔峰,底蘊自然是不弱的。吐蕃有什麽風吹草動,不可能瞞得過大秦,甚至如果出現對大秦有威脅的事情,就會將其扼殺在萌芽之中。若是一年前吐蕃出現了像是修行者一樣的人,大秦不可能沒有動作,必然會派出高手,前去試探,但這個試探,顯然是沒有什麽效果,否則也不會有現在二十萬邊軍潰敗,一十三座城池陷落的事情發生。
大秦的高層們,肯定是知道吐蕃的變化的,必然會做出應對。譬如這邊軍的數目,就是一個例子。按照慣例,邊境駐軍不會超過十萬,一般都是五萬,八萬左右,而吐蕃邊境,卻駐軍二十萬!
這大概就是大秦的應對策略,很久之前,就防備著吐蕃。
但恐怕就連皇帝陛下都沒有想到,在吐蕃那個神秘修行者的影響下,二十萬邊軍如同紙糊的一般,全部潰敗。
想清楚前因後果,太尉對於蘇越的態度自然能夠得出答案。原因八成是那日勳貴內比,蘇越使出純陽之氣,太尉看出了一些端倪,覺得蘇越有點像修行者,於是才出言,讓蘇越加入武閣。武閣之中的成長,更是一種試探,蘇越崛起的太快,而他崛起的過程,卻始終暴露在太尉的眼中。一個武夫,是沒有可能有這種實力的,那麽,就隻有修行者一個可能了。
救下蘇越,庇護蘇越,就是為了等待這麽一天。
修行者,自然是需要修行者來對付,而蘇越,隻是太尉棋盤中的一顆棋子而已,雖然這顆棋子頗為重要。
知道這一切之後,蘇越心中的感激自然大幅度削弱,所以他才收斂了恭敬,說出那麽一句微諷的話語。
“你猜的不錯,老夫的確是存著利用你的心思。吐蕃的變化令人憂心,大秦若是不作出應對,遲早會有亡國之禍。陛下不願做亡國之皇,老夫也不願做亡國之臣,你蘇越,難道就願意做亡國之民嗎!?”
太尉很坦然,沒有任何掩蓋的意思,光明正大的承認了蘇越的猜測,並且直視著他,眼中是狂熱與誠摯。
“修行者對付修行者,自然可以。然而我修行的時間太短,你怎麽知道我能夠對付那個神秘的家夥?”
蘇越猶豫少許,緩緩問道。
憂國憂民之心,他有,但卻很淡。修行者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世俗更替自有天數,很少有修行者會去改變。這是一個很忌諱的事情,修行講的便是天道自然,若是讓蘇越幫助大秦對付吐蕃,那他不會考慮,必然拒絕。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吐蕃那邊有修行者先幹擾世俗的爭端,那麽他再出手,便理所當然了。
“那個家夥,實力或許並不高,但是極端邪門。根據密報,他有一種法門,能夠讓吐蕃蠻人們變得悍不畏死,身體如刀劍般堅硬。軍陣拚殺的時候,還有聚集起一團血雲,漂浮在天空,詭異無比。”
太尉將自己所知的一些東西說了出來,期盼蘇越能夠想到什麽。
“讓人悍不畏死,身體如刀劍般堅硬,倒是有很多辦法,卻不知道是哪一種。聚集血雲,恐怕是煉製某種邪門的法器,難道說這個修行者,修的是邪道?”蘇越回想著劍修記憶,倒是逐漸有了不少猜測,隻是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即使是太尉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沉默了好一陣,大概是一刻過去了,蘇越才道。
“這個忙,蘇某幫了,但我有要求,任何人都不能約束我,幹擾我。”
“這是自然,老夫剛才給你的金色令箭,便代表至高的權威,見此令箭等於見老夫,就算是征西大將軍也不能指揮你!”
太尉喜道。
蘇越點點頭,一把抓住金色令箭,就朝外走去,忽然駐足,說道。
“太尉大人需要知道一點,今日我幫的,不是大秦,而是你。你對我有恩,我便報恩,此役之後,不管結果如何,恩怨兩清……”
……
行軍的時日並不短,軍情如火,速度又極快,所以現在已經到了邊境。
二十萬大軍紮營,營盤連綿八百裏,如盤蛇逶迤,氣度不俗。
卻沒有人注意,一個消瘦的身影,如清風一般從軍營之中呼嘯而過,轉眼已經是到了軍營外的一座山上。
蘇越盤膝坐在山頂,靜靜的打坐。
夜深之時,山中蛇蟲虎狼盡數出來,在這山林中展開激烈的廝殺。
蘇越從修煉中驚醒,釋放出一道劍氣,震懾著野獸,不多時,周遭十裏方圓就寂靜無聲了。
“這周王,治軍倒是有些本事。”
從山頂觀大秦軍營,發現這營盤如壁壘,整齊堅實,排列之時,又暗合兵法,可攻可守。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將領,也有資格當一軍主帥了。
“此役之後,周王,晉王,趙弘,趙毅,我們便做個了斷。”
蘇越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山風呼嘯入口中,而他卻毫無所覺,怔怔的看著遠方。
用兵之道,極其複雜,然而大秦與吐蕃之戰,卻很簡單。
現在已經是吐蕃大軍殺到大秦家門口了,大秦要做的,不是抵禦,而是將他們趕出去!
如此一來,決戰在所難免。
剛剛到達邊境,沒有做任何試探,因為二十萬邊軍的潰敗,已經是最好的試探,也沒有派出使者前去溝通,因為這是亡國滅種的戰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翌日清晨,二十萬大軍徐徐而動,帶著強烈的殺氣,在山下的曠野擺開陣勢。
十五萬吐蕃蠻人,就像是野獸一般,大聲的吼叫著,發出亂七八糟極其怪異的聲音。他們拿布匹遮住腰身,卻是赤裸著上身,露出結實的肌肉。
如果說二十萬大秦的禁軍是真正的軍隊,真正做到不動如山,烽火如林的話,那麽這吐蕃大軍就是一群擇人而噬的野獸,如虎豹一般凶殘,壯碩。
“嗷!!!”
一聲強烈的呼嚎,就像是狼王在召喚狼群一般,剛剛到達戰場的吐蕃蠻人們,便是齊齊應和,十五萬人的嚎叫,氣衝霄漢,將虛空中的雲彩都衝的四散。他們奔跑起來,就像是野馬,眼中是狂熱的色彩,殺向大秦軍陣。
剛剛一見麵,便立即展開慘烈的戰鬥,這便是吐蕃人,悍不畏死的吐蕃蠻人!
征西大將軍趙永是一個神色嚴肅的中年人,下巴底下有一團鋼針般尖銳的胡須,他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劍,站在戰車之上,揮劍一指。
“全軍,給我殺!!!”
一時之間,軍陣之中千變萬化,無數弓弩手到陣前,十幾萬支箭雨如同飛蝗一般攢射而出,黑壓壓的落入吐蕃人群之中,死傷大片。
一輪攢射之後,中軍大開,五萬鐵騎高舉戰旗,殺了出來。
後方步卒緊緊跟隨,二十明萬大軍奔騰如雷,轟隆隆的與吐蕃人戰在一處。
蘇越站在山頂,迎著山風,看著數十萬人的廝殺,忽然間有些明悟。
“怪不得大秦能夠橫掃一切強敵,有這般精銳士卒,何事不能做……”
大秦的士卒,或許並不如吐蕃人那般強壯,他們三五個人才能殺死一個吐蕃人,但是大秦士卒,有著強烈的信念,他們不畏懼死亡。
蘇越就看到數百人,是被吐蕃人一刀砍翻,但他們還未斷氣的身軀,卻死死的抱住敵人的腳,限製著他們的行動,直到自己的袍澤們殺來,一槍刺死敵人,他們才鬆開手,含笑九泉。
如果隻有這數百人是這樣的話,大秦並不可怕,但遺憾的是這二十萬大軍,各個都有這種信念,那麽,這就是非常可怕的力量了。
騎兵,槍兵,步兵,重甲兵……二十萬大軍完全壓上,將這如野獸般凶殘,但是卻毫無章法的吐蕃人打得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隨便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這場戰鬥的結果了,大秦必勝!
然而蘇越,卻是深深的皺起眉頭,吐蕃人不應該這麽簡單,肯定還有著後手出現。
果然,就在蘇越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的時候,天地之間忽然傳來一陣陰測測的笑聲,這個聲音,唯獨修行者才能聽到。
蘇越抬起頭,茫茫雲海之中狂風大作,不多時,就露出萬裏晴空,但就在這萬裏晴空之中,卻是有一團微不足道的血色彌漫。
這血色,迅速的擴大,隻是短短十個呼吸,就擴大了幾百倍,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一團血色的雲在天空中飄蕩。
蘇越閉上眼,看得更加清楚,一縷縷血氣,殺氣,怨氣,在這不斷有人死去的戰場上升騰起來,與這血雲相融,將其壯大。
等到蘇越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那血雲,已經擴大了千倍萬倍,完完全全遮蔽了戰場!
與此同時,那些本來就要潰敗的吐蕃人,忽然間發出一聲咆哮,整個人硬生生的拔高三寸!
同時,身上的肌肉更加雄壯,每個人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殺戮意誌支配,再度殺向大秦士卒們。
如果有人注意看這些吐蕃蠻人的眼睛,定然會發現瞳孔之中是毫無感情的血光,他們似乎真的變成了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趙永麵色大變。
太尉臉色難看,他猛然抬頭看向遠方,視線越過軍陣,似乎是想要看到那個消瘦的,但卻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少年。
“血海絕滅三生涅槃大陣,這麽陰毒的陣法,到底是誰!”
蘇越的臉色,從古井無波變得鐵青,他想到了一個陣法,這個陣法讓他的牙齒之間都有些許癢意。
世上竟然有這麽陰狠毒辣的人!